“清军若是想求财,就得想办法截住大顺军的西撤人马,至少得将刘捷轩这一部拦截下来。北平乃大周国都,历年所积累下来的财富,怕是有数千万之巨,清国高层很难对此不动心。若是他们在顺天府境内,和松江侯府一系打生打死,却让大顺军从容撤退至长安,这对于清军没有任何好处。”
亲兵头目疑惑道,“那松江侯为何还要百般恳请通判大人,让您替他坐镇通州?”
史道邻笑道,“松江侯哪里是想让我坐镇通州,他是想把我扣留为人质,以免我叔父在广陵起兵,在背后捅他们刀子。你没有看到松江侯所留下来的那两百名燧发枪手,名义上说是受我指挥,实际上却是在监督我的一言一行。我若敢有异动,他们恐怕就要给我来上一枪了。”
“他们敢?”亲兵头目气愤道,“通判大人不如找个借口,将他们调往别处,咱们则偷偷摸摸地骑马出城,晾他们也不敢追赶。”
史道邻哑然失笑道,“你说你是不是傻?清军兵临城下,我却弃城而逃,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这张脸面还要不要?忠靖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不要说松江侯周进大人要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坐镇武昌的宁南侯左昆山,恐怕也会向朝廷上疏,要求严惩我弃城而逃的责任。”
“凭什么?”亲兵头目很不理解地说道,“咱们属于金陵扬光朝廷的人,松江侯府保持半独立的状态,和忠靖侯府不属于一个体系,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吩咐我们做事?他周进说让我们守城,我们就得乖乖地守城?”
史道邻笑道,“你这话说给我听可以,要是让松江侯府一系的人听到了,那就更有话说了。你要知道,虽然松江侯府在事实上已经自成一系了,但金陵扬光朝廷却一直都在想方设法,争取松江侯府一系的投诚。如果我们以此为理由,不服从松江侯周进大人的吩咐,那周进大人便也能以此为理由,不服从金陵扬光朝廷的吩咐。你说松江侯周进大人,到底怕不怕我不听从他的吩咐?”
亲兵头目这才恍然大悟,但他仍然有些不服气道,“那我们就这样被人算计了?”
“什么叫算计?”史道邻没有好气地说道,“这里不是金陵,没有史、左党争,大可不必用这种对立思维看待问题。对于松江侯周进大人而言,他既把我留在了顺天府动弹不得,又有人帮他镇守通州,可谓一举两得之事。可是对于我史道邻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
“一来,我镇守通州有功,没有让它落入清军之手,也算是一件美事。二来,我与松江侯府一系的交往加深,在松江侯面前说得上话,有利于提高我在金陵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再不济,史、左党争,以宁南侯左昆山的最终胜利为结束,凭借今日情分,忠靖侯府则可以托庇于松江侯府的羽翼之下,不至于像当年的内阁首辅张楚,全家人都差一点儿饿死在家中。”史道邻进一步分析道。
亲兵头目终于理解了这件事背后的复杂纠葛,他感觉自己以后还是安心上阵厮杀好了,像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它了,让周进、史道邻这些人头疼去吧。
或许是为了印证史道邻的诸多看法,那些聚拢在通州城外的女真骑兵,突然开始打马狂奔,向西南方向紧急行军。
史道邻甚至都没有机会,从城头上往下射出第二箭,通州之围便宣告解除了。
史道邻的目光追踪着那些女真骑兵的背影,直到远远地看不清楚了以后,他仍旧注视着北平方向,心想,通州既然无忧,松江侯周进大人也应当开始顺利接管北平了吧。
随着大顺军刘捷轩部撤出北平,城内形势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阴沉的天空仿佛也在为这座城市的命运而叹息,乌云低低地压下来,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大街小巷里,人心惶惶,百姓们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迷茫。
他们不知道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是新的战火,还是无尽的苦难。
一些老人无奈地摇头叹息,眼中满是对往昔安宁生活的怀念;孩童们紧紧依偎在父母身旁,哭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悲哀。
商铺老板们惊慌失措地紧闭大门,用木板、石块等一切可以找到的东西加固防御,仿佛这样就能阻挡或将到来的风暴。
曾经热闹非凡的集市,如今冷冷清清,摊位被遗弃,货物散落一地,有的被人踩踏,有的被风吹得四处滚动。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无人清理。
昏暗的角落里,几只老鼠在肆意乱窜,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
街头巷尾不时传来惊恐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