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雪张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嗯。”
在午后的炙烤下,时七却俨然感觉到一股冰冷。不是山下雪的态度冰冷,而是种很奇妙的恶寒。
轻轻合上大门,时七问道:“雪,刚刚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她的脸突然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但随后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走到了时七的身边:“没有哦。”
时七沉默片刻,拥山下雪入怀:“今天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了?”
“你生病了,我要照顾你。”
不知为何,时七对山下雪的行为有一种熟悉感,一种极其恐怖的熟悉感。
“是啊……”山下雪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我生病了……”
“好像是我很熟悉的病。”时七说道:“但每一个得了病的人都好像是在雪白大地上的蚂蚁,漫无目的,时刻准备消亡。”
“可是时七,我为什么会生病?我很健康,最近也没有很累。”
“你已经知道了吗?”时七一边说,一边合上了窗户:“你应该很累,但你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什么……我知道了。”山下雪一时疑惑,一时又通透。
“是啊,对不起。”时七看到了山下雪眼中的困惑和疑虑。
不安的情绪现在正在她的心中萦绕。
在以前,没有人能拯救他,在不安中将他用有力的证据拯救出来,现在,时七可以救她了。
“我不会离开的。我也不会再骗你了。我也不会让别人再骗你了,哪怕他们是想要保护你。”时七凝视着山下雪,露出了令人安心的微笑。
山下雪也望向时七:“如果我不知道的话,你准备让我什么时候知道?”
时七挠着头,随后说道:“什么时候也不准备啊。”
“为什么?”
“因为……说实话,我并不想站在说教的角度上告诫你,雪,我只是想说,对不起,我本不应该这样做的。”时七诚恳地道歉。
“时七,你不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想,但是现在就够了。这样就够了,你只要知道了就够了。”
漫无目的地对话,异想天开,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逻辑可言,没有主语,只是为了让他们自己了解,认识到,对方也是病人。
他们从来没有向现在一样水乳交融,此前山下雪和时七身上的细微隔阂,也在此刻消磨殆尽。
可越是消融,时七就越是清楚,清楚的知道山下雪将会步向毁灭。应该说,不应该还有活着的人比他还清楚才对。
他还没有完全记起来自己是谁,却隐约感觉到了自己。
接下来的时辰,时七向到来的式神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并表示想要请几天的假期,式神离开后,时七关上了门。
山下雪并没有像变了一个人,她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只是现在她多了一份自己。
一会她又觉得奇怪,一会她又开始慢慢悠悠地缝补什么东西,一会她又开始和时七聊天。
后面几天,山下雪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行为。
有迹可循,绝不是反复无常,只是不能理解突然的前后逻辑。
这一天,阳光很好。
山下雪蹲坐在门口,很安静,很安静。
她看着门外的那棵树,从时七来到这里开始,这棵树从来没有修剪过,只是任由它生长,郁郁青青,每到午时,都可以遮天蔽日。
时七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两小张椅子,放在了山下雪的身下,也放在了自己的身下。
他就这样陪她静静的看着那棵树。
两个人真的很安静,很安静。
来往的行人也很安静……或许不安静,但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安静的对方罢了。
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小很小,只容纳下了密密麻麻的心跳声,直到有一个声音撑开了唇舌,从无中生有:“时七,我去自杀,好吗?”
“你觉得好吗?”时七偏着头,笑着询问她。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密切了。
山下雪看着时七的脸,皱起了眉头:“我觉得不好,为什么我会这样想?”
“你会这样想是……我不知道。”时七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他心中的答案,他只是依然笑着:“雪,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吗?”
不知何时的风,不知何时的光都停下了,停留在现在的时间中。
“时七,我和你,要永远在一起。”山下雪没有回答时七的问题,她只是换了一个方式表达。
今天的阳光,很好。
所以,我们来修剪树木吧。
不要修得太薄,因为这样会遮挡不住阳光。
不要留的太厚,因为这样水滴会留在叶子。
时七垫着椅子,将密密麻麻的枝叶修剪着,也将自己不平静的心给轻轻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