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陈立东理解发生了什么,房间的四角便纷纷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道扭曲的身形在阴影中滋长,如同水渍般渗开,逐渐显出人脸的轮廓。
一双黑乎乎的手从地面下伸出,抓住他的脚踝,向下拖拽。
陈立东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下的那块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沼泽般柔软的淤泥,此刻已经吸附住了他的鞋底。
“留下巫术……”
“不许带走……”
含糊不清的絮语在耳畔嘈错,陈立东骂了一句脏话,抄起白刃砍向脚下那双黑瘦的手臂。
刀穿过手臂如同穿过一摊无形的液体,一下子没能收住,锋刃落在了脚背上,划出一道血口子,疼得他发出一声轻嘶。
地下的鬼手仍在孜孜不倦地拖拽他的双腿,又有几只手臂从地里伸出,去够他手中的手提袋。
他心念一动,一抖手将手提袋甩了出去。
里面的皮草在空中掉了出来,并立刻被鬼手们接住,放回原处。
墙上的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抓住脚踝的手也松了开来,缩回到地里。
房间中的一切逐渐恢复了原样,陈立东喘着粗气,终于意识到了:他钻不了空子,文献无法带走是副本的机制。
情况很明确,虽然梅狄娜女士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原住民孩童可没那么好说话。
面对想拿他们做实验的“慈善家”,他们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不主动报仇就不错了。
脚下的地面已经恢复了坚硬,先前被拖进去的脚陷在里面拔不出来。
陈立东不得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白刃切割双腿附近的水泥,尽量不伤到自己的皮肉。
静默中,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同样是原住民孩童,47对他的态度太友善了,不止是没有敌意,甚至把他当做解救孩童们脱离困境的救主。
‘我在去枫林里采蘑菇的路上,听到了梅狄娜女士和一个奇怪的人的谈话。她在和那个人商量,要怎么才能让您在不知不觉间死去,再将您埋在枫林里,防止您将学校的事上报给基金会……’
齐斯说过的话语在耳边回荡,陈立东眉头紧皱。
这番话的成立完全建立在慈善家是为孩童讨公道的好人、梅狄娜女士害怕虐童的事被上报的逻辑基础上,和事实截然相反。
正常来说,NPC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欺骗和误导玩家,不仅是因为这会导致推理陷入死局,更是因为以原住民孩童的身份,做出那样的表现是不合常理的。
诡异游戏向来追求一种合理性,至少得是表面上的合理,如此明显的违和又是什么情况?
……
档案室中,线索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姜君珏看了眼时间,正是九点五十分,离十点钟集合还差十分钟的时间。
他打头上到二楼,却不急着寻找自己的编号对应的教室,而是一间间房间看过去,将里头的人员情况记在脑中。
走遍了整层楼,都没有找到齐斯的影子,他对自己的推测又信服了几分。
47是邪神,女巫的任务是召唤邪神;如果47还在,那个任务是无法成立的;所以,47必须消失,再由玩家们想办法完成仪式,将他召唤出来。
——没有毛病,十分合理。
张艺妤自从被逼问出了身份信息,便一直惴惴不安地跟在姜君珏旁边,摆出一副要为自己的瞒报赎罪的讨好架势。
就在刚刚,齐斯通过灵魂叶片告诉她,“慈善家”是陈立东,且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她说出的那番话,盯上了她。
她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念道:“大佬,我这是为你做事,才被他盯上了,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
齐斯不冷不热道:“等你把我从棺材里带出来,我再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可我该怎么活到那时候啊?”
张艺妤问出一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齐斯的下文。
这位“大佬”似乎只是个无情的发号施令的机器,把她当个可以随意使唤的工具人,命令完她就走。
她只能自救,即抱紧姜君珏的大腿,狐假虎威。
“小张,时间不早了,尽快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吧,别迟到了。”姜君珏侧头看向身边魂不守舍的张艺妤,故作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肩,如同长辈关照晚辈那样亲厚。
张艺妤知道自己是过关了。
齐斯教给她的那番说辞,已然取得了这位老前辈的信任,天衣无缝地误导了玩家们的解谜路线。
纵然如此,她整个人还像是身处梦中一样,脚步发飘发软。
听齐斯传来的消息,这人俨然是将自己关进了一副棺材里。能让他这样的老阴逼以身涉险,眼前的局势很可能比想象中的要严峻。
而更糟糕的是,这个副本到底是什么情况,齐斯一个字都没告诉她……
如果齐斯死了,她什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