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幻觉看到了百年前,家宅院外那株玉兰花,风吹暗香,拂过时间长流,萦绕在此刻。
在无尽的漂泊和困苦里,她的心底藏着一个期待,期待了一百年。
她希望遇到一个像鹤冲天这样的人,熠熠生辉,让她着迷,让她心甘情愿的停靠,无比安心的停靠。
不同于杜鸿秋的知己情谊,对鹤冲天,她甚至有一刹那想到了“爱”这个字眼。
这世间千千万万人,她最想说给他听,她到底是谁,是如何的完整和辛苦。
于是原本想要坦白的恩怨,再次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没办法告诉他,他的身世。
眼下的一切她太想要了。
耳边,鹤冲天循循善诱着问她缘由。
她想了很久,才回说:“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但在鹤冲天的视角里,是她不想说。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鹤冲天被这沉默煎得焦躁。
静默中,他忽然理解了沈香引的一再犹豫。
注定没有结果,不得善终,怎么开始?
他在想,沈香引以前也许还愿意全心投入感情吧,只是失去和离别积累成山,产生了难以承受的负向条件反射。
在沈香引的眼中,是不是所有人头顶上都有两位数的数字?
那是他们能陪她多久的时间。
这个数字,在她无尽头的余生面前,微不足道。
偏偏她还是人,有人性,有感情,被这些短暂的生命吸引。
无力感坠着鹤冲天的身体,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如此渺小。
不配得的胆怯油然而生,他没办法陪沈香引那么久。
难怪沈香引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态度那样奇怪。
她只是想玩玩的。
可感情这事,他控制不住,沈香引也控制不住。
止不住,收不回。
沈香引的矛盾,也变成了他的矛盾。
眼前所有的路都挂着此路不通的牌子,他不想待在原地,想闭上眼睛跟着心走。
前路是荆棘,是沼泽,他都想蹚。
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没办法对沈香引负责到底。
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
……
满遮乡是四线城市的乡镇,街道建筑和基础设施竟然比热壤市还现代化。
沈香引从车窗看出去,高楼大厦林立,街道也宽,路过的学校看起来都很先进。
据说是满遮奇迹带动经济,还投资承建很多公益性质的建筑。
刀伟约了学长见面,他的面试在第二天,要暂住在学长的宿舍里。
在奇迹工艺品贸易公司的住宿楼外,放下刀伟,鹤冲天在路边停了车。
打开半边车窗,鹤冲天松了松肩膀,“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香引绕着额角的卷发,直言道:“贪金,调查贪金。”
“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今天的语气和态度都克制许多。
沈香引想,终归还是吓到他了吗?
也是,这种膈应的事,谁碰上不怵呢。
想到这里,沈香引说:“有些事,需要我自己去做,这是我毕生……余生要做的,你也有你要做的事,不该浪费宝贵的时间来帮我。”
她的话,把两个人的界限划得很清。
沈香引知道,就算鹤冲天不怕她哪天断着脖子连着筋的求抱抱,也会怕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必然变质的感情。
感情很复杂,谁也说不好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六十岁,她还是二十四岁,就算她不变心,以他要强又多疑的性格,怎么受得了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不久的将来?
旁边的气压很低,鹤冲天没有说话,而是掐着烟蒂,盯着窗户上一只飞虫看,看得入神。
那只飞虫不停撞击着玻璃,兴许是砸晕了,飞得七歪八扭,激烈又狼狈。
它想飞到窗户的这一边来,隔着屏障。
不知道它是看不到玻璃,以为自己不够努力,还是看到了,想给玻璃撞开。
它怎么可能撞得开?
鹤冲天抬手降下玻璃,飞虫立刻畅通无阻的飞进车厢,飞得欢脱。
沈香引视线追随看着。
“啪!!”一声,玄果给飞虫拍死了。
鹤冲天轻轻谑笑一声,“沈香引,我的时间,是不是浪费,是不是徒劳无功,要我自己判定。”
“万一判定错了呢?万一最后镜花水月一场空?”
“不会。”鹤冲天有些烦躁,手指快速敲击着车沿,“我来满遮确实有事,提前定了公寓,挺大的,一起吧。”
“行。”玄果抢着回答,“但是你俩不能睡一个屋。”
沈香引:???
鹤冲天:“……”这是好直接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