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庙?”权珩捻住一颗佛珠,闻言挑眉。
她轻轻笑了声,眸里没什么情绪,“菩萨可没这么大功德,渡不了这种作恶畜。”
罪人必须要受害者掌控审判,报仇雪恨,亲手送它下地狱。
“权姑娘说得对,神仙可管不了这些事,”江槿抿紧唇,眼里透出恨意,“他该为那些无辜百姓的逝去付出代价。”
“姐姐,”沐镜忽然抬手指向前面,“那里有一大片树。”
众人看去,见一大片梧桐树在血月下随风晃动。薄薄的雾气弥漫在其间,说不出的压抑。
等进入这片梧桐林时,才发现脚底的土地都是血红色,好像曾经被河流般流淌的鲜血浸染,一遍又一遍,连干涸都要很长很长时间。
“这里的梧桐树有三十多万棵,从东到西看不见尽头,一直守在二城城门前。”江槿触碰手边梧桐树,听风吹梧桐声萧瑟。
声声如泣血,句句诉冤愤。
“我每次醒过来都会到这看一看,”江槿轻声道,“听他们的声音,更听他们的悲愤。尤其是风吹梧桐叶的时候,那声音就像灵魂的哭泣。
“我能听出母亲哭喊孩子的声音,妻子哭喊丈夫的声音,也听见孩子呼喊母亲的声音,更有婴儿的惨叫声……
“有魔鬼侵占了我的家乡,残害我的同胞,烧杀掳掠,把我热爱的那片土地变成了人间炼狱,把我珍视的百姓乡亲害成了孤魂野鬼。”
江槿摩挲着梧桐树的伤痕,颤着唇,“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没守住城……我当时,我当时要是绑好炸弹,多炸死几个敌人就好了,能保护一个是一个。
“我其实根本不值得醒来,那么多战友,那么多乡亲,就只剩下了我……”
江槿近乎崩溃地撑着梧桐树,眼泪砸在深红的土地上。
他其实从没把自己当成什么英雄。
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被戴上了某种枷锁,每一个醒不过来的人都会给幸存下来的灵魂戴上一副枷锁。
这份羁绊越深,这副枷锁就越沉重。
权珩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很少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刻,现在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
这份血债太重,后人尚且悲痛愤恨,更何况身在其中的守城人。
“嘤——”
仿佛泣血的啼鸣,清丽又悲凄的声音传到梧桐林每个地方。
风吹动了梧桐叶,雾气瞬间浓稠,遮掩了视线。
“嗯?”疯帽子轻拨了下右眼的Joker,透过浓稠雾气看到了浅金色的光芒,疑惑地歪头,“不是怪物群的能量……这是什么?”
不是怪物?
权珩看向浓雾深处,红月的光芒将眼前雾气朦胧出一种诡异感,隐约能看到浅金色的光芒在雾中勾勒出模糊轮廓,悠远的声音伴着浅浅鼓声响起。
【天地玄黄,罚过酬功】
*鼓声笛声交汇,如破阵乐,视线能看见的尽头出现模糊的人影,可看见深红色大气的祭祀服着身,宽袖向外轻展双手,面前浓雾如幕帘向外掀开,视野瞬间清晰——
那神女佩戴纯白点丹唇,眉心一朱砂的傩面,身下似有雾气缭绕的波澜翻滚,让她腾在半空。
“傩戏?”权珩看到傩面的刹那就认出来,她还带着桑亭去看过相关的舞台剧。
“傩戏是什么?”沐镜好奇询问。
“傩戏,也叫鬼戏,”权珩简单解释,“起源于商周时期的方相氏驱傩活动,是华夏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的娱神舞——以后我会带你去看。毕竟这些传统,该懂的还是要懂。”
沐镜听话地点头:“我记住了。”
雾气中,神女收拢双手,如莲结印向后仰身,脚下雾气霎那翻涌出海浪,铺天盖地如帷幕掀起又平息。
【日月盈昃,万神降临】
声音传来,鼓点开始密集,笛声降调沉了下去。
雾气再次翻涌,身着深衣戴着白色傩面的众[神]簇拥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神。
诡谲却又让人敬畏,神圣而大气。
女神缓缓展开双臂,后方并排的雄狮纷纷抬起头,黑面红鬓,站立在诸[神]身后。
一时间,排山倒海的气势带着远古时代的韵味压来。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遥远的声音又响起,鼓点更为密集,笛声转为急促。
雾气翻涌,万千长枪从雾气中伸出,看不清敌人面孔,压迫与危机却已经袭来。
紧接着雾中走出数位身披铠甲的戏曲人物,看不清面容,只见万千长枪下压,将军屹立不倒。
红鬓雄狮与围攻的豺狗搏斗,上方白雾忽地游走出黑气与金光,与黑色巨蛇缠斗的游龙腾云驾雾身着金光,大气恢宏。
画面怪诞悲戚,但更为惊艳壮美,爆发出另一种别样的生命力。
【勿忘来路,大道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