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之中的贪念,使得人天然性地想要离苦得乐,永远享受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好的东西,不为肉体凡胎的脆弱所限,不为短暂的生命所限。
不能在这具肉体之上获得伟大的超脱,那么就只能在这具肉体之上永远的沉沦。
局限于七情六欲,困苦于爱恨贪嗔。
此时此刻的白宁,就正经受着这样的痛苦折磨。
经由肉体五感的折磨,逐渐地蔓延到既定的情感反馈之上,经由之前对于其他人员的怀疑,逐渐地辐射到其他情感类别之上。
这是一场由外至内的终极折磨,也是即将要压垮白宁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宁的意识,就像是一个冷酷的旁观者,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腐化崩溃,走向最终的寂灭时刻。
非常奇怪的一种观感,就好像在刚刚的折磨过程之中,白宁的意识再度从身体之中脱离出来,站在了一处特殊的空间之中。
此时,白宁的身体是身体,意识是意识,两者泾渭分明。
类似于一种内视的状态,但却又显得有些不同寻常,身体的整体性太过于明显,就好像观看着一名完全陌生的个体。
是因为这处特殊的幻境空间,具有和马车车厢之中类似的机制,能够将白宁的意识困于某处特殊的空间之中吗?
一念及此,白宁突然意识到,如果那辆马车存在于这处幻境空间之后的话,那么现在它能够影响到白宁,这也说明两者之间的距离是极短的。
如此短的一段距离,几个健步冲刺就能一闪而过。
可是,就是如此短暂的一段距离,却像是一方无尽的牢笼,将白宁给死死的困在原地,让其动弹不得分毫。
这处幻境空间不大,但却像是一处永恒的奇点,正在慢慢地吞噬掉其中的所有一切。
就要被如此这般永远地困死在原地了吗?
意识层面的惊觉和狠辣,使得白宁有种重新复归于身体的感觉,就好像白宁从一种特殊的内视状态重新恢复过来。
留存于五感之上的煎熬,犹如潮水一般地汹涌而来,那种难以被神经系统所承载的痛楚,正在迫使白宁的神经系统强行关机。
这是身体陷入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是通过昏迷来抵抗强烈痛楚的一种应急机制。
没人知道在这种特殊的幻境空间之中昏迷是个什么后果,白宁更不想轻易的尝试这种昏迷的不利局面。
强打精神,咬牙坚持着,尽己所能地去对抗这一轮仿佛滔天洪水一般的痛楚与绝望。
可是,所有的坚持,都仿佛在为这种极致的痛楚推波助澜,越是隐忍,痛楚的级别就会越高。
不讲任何道理的强势,与基本的常识完全相违背的邪异。
似乎,越是隐忍,越是坚持,所得到的结果就只能是更为极致的痛楚。
没有什么苦尽甘来,只有最为极致的沉沦。
所有的正向反馈,都在默默地引导着白宁,让其更为快速的,更为彻底的放弃,随后永远的沉沦在这方幻境空间之内。
驯服,不管是对人还是动物,利用惩罚或奖赏性的结局作为诱导,这就是驯兽的基本过程。
此时的白宁,正在被这种极致的痛楚所驯化,正在向着幻境空间所预想的方向慢慢靠拢。
痛楚是无限的,人的忍耐力却是有限的。
在这种不限时的残酷角逐之中,人,终究会是被打败的那一方。
基于这样的生物性常识,白宁都不应该与当前的幻境空间相互抗衡,相互角力。
人力,终究比不过机械之力。
不管是力量、速度、耐力、听觉感知、触觉感知,人的所有机能,都只是局限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通过机械,所有的这些指标都能被轻易地超越,这也就是肉体凡胎的极限与局限。
人的意志力也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强大,这个世界的恶意、压迫与诱惑,远超人类所能幻想的极限。
面对这种加诸其身的强大压力,这种顶级折磨,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地告诫白宁,输,是必然的。
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躺平才是最为正确的一种选择。
安安静静的寂灭于此,痛苦不堪的寂灭于此,两者之间,真的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白宁当前所抵抗的,是一辆不能由人力所抗衡的火车头,如今火车头刚刚启动,白宁就已经完全招架不住,那就更别说全盛状态的机械之力。
此前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如螳臂当车一般的自取其辱。
在这种无限的折磨和思辨之中,白宁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七巧都已经流血,两行血泪顺着扭曲的面颊缓缓而下,嘲讽着白宁的不自量力。
人力有时而尽,为了对抗这个世界,机械便是为了取代人力所应运而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