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倒更像是蔡邕在向着华翔虚心求教了一般。
“华贤侄,在你看来,我大汉应当如何正确地选人用人?”
“唔……这个嘛。”
华翔皱眉回想着上辈子背下来的公考参考答案,缓缓说道,
“一是要坚持正确的用人导向,二是要构建科学的知事识人体系,三是……要坚持以人为本的人才理念,结合不同人才的特点,将他放到合适的位置,让最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有道理……”
蔡邕缓缓点头思索着,又开口问道,
“那么,华贤侄你觉得,我大汉又当如何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
书房外,
蔡琰的嘴角开始上扬,慢慢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到得此时,她高悬着的心才安定了下来,便又蹑手蹑脚地缓缓退了出去。
于是书房中两人后来的对话,她也就没有听到了……
……
书房里,
华翔侃侃而谈着许多后世选人用人的经验,蔡邕则是侧耳认真倾听,不时开口询问一二,往往能够切中华翔话语中语焉不详的部分。
“总之,蔡叔父啊……有些道理不是大家不明白,但凡是聪明一些的,未必想不到华某说的这些道理……”
“但是,有个词叫做特定的时空环境……换言之,眼下我们的大汉,无论你想得多么美好,理论如何完备……归根到底,这个天下还是无法超脱出一个人治社会所固有的局限性……譬如‘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又譬如‘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这一次,
蔡邕皱眉思索的时间长了一些,但还是继续问道,
“请教华贤侄了,你所谓的这个‘人治社会’……还有什么‘固有的局限性’,指的又是什么?”
“这个嘛……简单点说就是,人治社会太依赖于圣贤和明主了,可是这圣贤与明主总有死的时候,一旦继任者是个昏聩之辈,则政策变动、社会动乱,这就缺乏稳定性了吧?”
“而且……即便是圣贤,或者即便是明主,他会一直这么贤明下去吗?他会不会受到了奸邪小人的蛊惑呢?会不会年龄大了以后自己变得昏聩了呢?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嘛……”
“此言差矣!”
蔡邕板着脸反驳道,
“正是因为天子有可能被奸邪小人蛊惑,所以我辈臣子才更加应当谏诤天子,使其恶政暴行能够受到制止……《孝经》言,‘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又曰‘子不可不诤于父,臣不可以不诤于君,故当不义则诤之’……”
“啊,对对对……”
华翔连连点头,
他的心中虽然一直对儒家所宣扬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价值体系颇为不屑,
但是,
一方面,他对于儒家以家天下的规则所创造出来的巨大的、自洽的统治系统,还是颇有些崇敬的;另一方面,却是面前这位大儒与他认真探讨的样子,不由得令他想到了前几日大牢中的皇甫嵩。
不过是闲聊而已,华翔他当然犯不着非要与对方争论出个谁对谁错来。更何况,眼前这位,他还是蔡琰的爹……
反倒是蔡邕滔滔不绝论述了一番之后,眼见华翔虽然连连点头,表情里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便又冷哼了一声,
“怎么……华贤侄你好像对老夫说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呵呵,没有没有……蔡叔父你说得很对。”
华翔笑了笑说道,
“只是华某以为,无论如何,法治都是比人治更好的选择……”
“法治?”
蔡邕并没有急着反驳,反而问道,
“华贤侄你所谓的法治,是先秦诸子百家里法家的主张?”
“非也非也……先秦法家之法治与华某所主张的法治区别甚大,二者在目标、主体、方略上皆有不同……唉,算了……简单说就是,先秦法家以法为治国之器,归根到底还是‘一人之治’,而华某则以法为信仰,追求的乃是‘万民自由’……”
又是一番解释说明……
以及,两种跨越了近两千年的观念之间,彼此小心翼翼试图沟通和交流的尝试……
良久,
书房之中重归于寂静。
华翔口干舌燥地停了下来,自顾自拿起面前的茶壶倒水喝。
在他的对面,
蔡邕捻须看着华翔咕嘟咕嘟地给自己灌下一杯茶水,目光之中,已经是难以掩饰的激赏了。
“华贤侄呐……今日老夫与你畅聊了这一番,虽然其中还是有颇多地方难以理解……”
蔡邕笑呵呵地说道,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