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岌岌,水淙淙,春风帘幕,往来营垒燕双双。
官驿向北,二骑竞走。
马如腾龙踏行云,人似璨珠耀绿波。
抛却仇怨纵情驰骋,当真是恣意无比,畅快难言。
梅艳芳生平从未如此放肆,一路驭马狂奔,竟隐隐有种身心破茧而出感觉。
“啊~~~”
“啊~~~”
“啊~~~”
行至一段盘山路的顶峰,她悬崖勒马,仰天长啸,力透林野,荡气回响不绝。
梅远尘驱骑在她一旁驻定,转头看过去,会心一笑。
虽是一样的形容,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情,她尽情释放内心郁气的样子绝不可能在海棠身上看到。
“我今日才知,甚么是自由!”山巅之上,梅艳芳仰面闭目,张开双手,感受着微风袭身。
山风把她的衣角吹起,轻轻鼓动,如化蝶之蛹。
她穿着一身麻衣,那是守孝的装服,与梅远尘无异。
“再比!”
山色看尽,马已歇足,又该启程。
一女一男,一前一后,朝泯州方向飞驰而去。
... ...
《经》曰——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
挫其锐,解其纠,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无始道人眯眼摇头,右手虚空乱点,念得甚是入迷。
梅思恩只静静听着,即有不解处也并不插话。他知道,一会儿老道自会将经言释义一番。
“说的是,道法虽虚空无形,然,一旦掌握了,使用起来则无止无尽,乃世间万事万物的掌控。它掩藏自身的锋芒,消解人与人之间的纷争,将自己融入人的生活中,看似并不存在,实则无处不在。梅小子,你道法浅薄,现下自然还不懂,待你日后入道愈深,便愈知其中玄妙神奇。”果不其然,无始道人自发解释了起来。
梅思恩眼皮一抬,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讲完了么?菜快凉了,吃饭罢。”
见他一脸不屑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始道人气不打一处来,跳上餐凳竖指怒骂道:“无知小儿,竟敢如此轻慢道法!”
自己口苦婆心,讲到口干舌燥,唾沫飞尽,对方竟半点也不入迷,实在有些伤了他的心。
“我轻慢?”此时梅思恩已拿起来了碗筷,正咀嚼着菜食,趁着食糜入肚的空档冷冷回道,“你就着光头,穿庙里被风吹下山的旧僧衣,假扮佛门净土宗给人入殓做法事,那算不算轻慢道法?”
二人在天霜郡泯州府待了十五年,期间主要的生计有二。
初期,靠的是梅思恩给乡里的一些富户、私塾抄写古典经集。整月里也挣不到半两银子,二人过得苦哈哈的。食不果腹或许不至于,然,饱腹却并不常有。
正因时有吃不饱,无始道人便去山上寻些野果吃,一次在山坳捡到了一件僧袍。头上无发,再穿上一袭僧衣,怎么着也有六七分的和尚样儿。
自那起,他便干起了假扮和尚给往生之人做法事的“勾当”。
讲起这一遭,无始道人显然有些心虚,悄悄从凳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道门之中本就有茅山一派,论念往生文,驱恶念鬼的本事比之佛门净土宗只强不弱。事主们不过是想找人给那些往生者洁身净魂,引渡阴间,哪管你是道士还是和尚!且我念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往生咒,可不曾有过半点含糊。真心渡魂,何必究竟。”
“那别人唤你大师,对你行‘合十礼’之时,你怎还跟人念起‘阿弥陀佛’的佛号?甚么时候,道门也有这么一句经法了?”梅思恩不留情面地揭穿他,斜眼道,“分明就是为了蝇头小利背道向佛,这可不止‘轻慢’二字罢?”
“我...我...你!”无始道人气得脸面变形,站起身叉着腰,一时竟想不出说辞了,憋了好半晌才道,“你这些年衣食住行的用度,可有一大半是我给人做法事挣来的银钱!”
梅思恩懒得理会,自顾夹菜吃喝。
无始道人心有不甘,稍加思索后朝着食案伸手微摆,顿时,两个菜盘竟然缓缓凌空升起,距离桌面半尺悬而不坠。
“嘶~~~”梅思恩手中碗筷,嘴中齿舌突然定住,双眼之中满是惊骇。
虚空使力... ...
“嘿嘿,瞧见没!”无始道人甚是得意,咧嘴笑道,“我这隔空摄物的功法,佛门有么?”
说完,又炫耀似的行到梅思恩所坐条凳一屁股坐下,在他眼皮子底下对着食案拂袖轻轻一挥,两个菜盘竟又缓缓落下,汤汁点滴不漏。
好在二人落脚的小店位处荒野癖壤,这会儿店里亦只有他们一桌食客,老板收了银钱早回柜台歇息去了,并无旁人看见。
“厉害!”梅思恩双目之中震撼犹在,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道,“先前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