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聒噪的背景音,没有现场记者激情澎湃的渲染,没有标题和字幕。
就是一段冷峻的记录。
因其冷峻,更显真实和残酷。
等到整段播放结束,画面才切换到此刻外景直播。
一个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中年女记者出现在镜头前,她几乎是纯素颜,枯黄的长发用一根皮筋随意的扎起,两眼微红,显得分外疲倦。
迟疑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我叫维姬·维尔,GGN(哥谭守护者新闻)的出镜记者,刚才我们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那不是直播,但那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说完第一句话,维姬似乎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又沉默了下来。
她似乎正站在上城岛某处楼宇天台,不算太高,因为她的身后几乎都是更为高耸的摩天大楼,还有那高耸而丑陋的哥谭信号塔。
它们霓虹璀璨,将她衬得格外黯淡。
维姬这时看着并不像是一个专业的记者,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双眼微茫的看着侧下方,而不是看着浮空车上的镜头,若有所思。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就是直播事故。
出镜记者在直播过程中脑子卡壳了,回去就得被开除。
不过这时的维姬,显然不在乎这些。
她想了许久,才继续看向镜头方向,口齿清晰的说道:
“我们的浮空车在经过南峡岛港口的时候,目击了一场屠杀,正如刚才视频画面中呈现的那样,毫无悬念的屠杀。
被杀死的这些人,是‘我们’。
杀人的,是‘他们’。”
她再次沉默,酝酿措辞。
风很大,维姬的风衣下摆被吹得如旗帜般猎猎飘扬,露出了她纤细的、布满病态淤青的小腿。
“原谅我选择用‘我们’和‘他们’这样模糊的描述,因为我相信,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混乱、饥馑和恐慌,所有哥谭市的市民们,都知道我们和他们是谁。
我们和他们,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仿佛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们对我们予取予夺,物资、尊严、甚至是生命……
而我们却根本无法反抗。”
维姬眼眶微红,但她的声线却始终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我和大家一样,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间,我被他们挟持过、殴打过、侮辱过,被夺走了绝大多数的食物和药品。
我尝试要反抗,但他们就像是……无法抗拒的命运一样。
这句话,是一位很早就接触过这群疯子的前辈告诉我的,当时我无法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有人像命运?
无法抗拒的人?
那还是人吗?
我当时问他,你是指这些罪犯很强吗?像蝙蝠侠一样强?
他说不是,蝙蝠侠你也能揍他,只是他不一定在乎……
但这些人……这些藏在我们城市里的‘异类’,你连对他们挥拳这件事,都不能做到。
那是一种强烈的,身不由己的绝望感。
他们可以对你毫无顾忌的释放恶意,而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结束自己的生命。”
说到这里,维姬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不稳。
她低头,调整了片刻,继续道:“后来我那位前辈在自己公寓的浴缸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看了他的遗言,他不是为自己而死的,他是看到了一些无法忍受的恶行,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强烈的被操纵感和绝望感杀死了他。
如今,我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当我自己被欺辱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活下去,但是当我亲眼目睹了刚才的那场屠杀,我突然就不太想活下去了……”
仿佛说了个笑话,维姬“噗嗤”笑了一声。
“就像是大梦初醒,我看到了这座城市的荒诞,刚刚恢复电力,人们甚至还没吃上一口饱饭,大戏就又开始上演了,
新闻媒体全线出动,直播报道有关蝙蝠侠和小丑的精彩戏码……
就好像有个书写哥谭市大剧本的造物者,按着我们的头,说,快开始表演吧!轮到你们上场了!
世界不该是这样子的……
我有时候在想,小丑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
我们总说,小丑造成了这一切,却从来没有询问过,他为什么造成这一切。
他是不是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他是不是在对抗他们?依据就是……那些人头气球。”
维姬抬起头,看着天空。
许久。
随后,她释然一笑,耸了耸肩:“算了,都无所谓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我看不透这些怪异现象背后的重重迷雾,或许这就是命运本身?但我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不合作。就像我那位前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