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浮屠意外损毁,那片废墟后而清理所花时日,足较筑造时更加长,韦相于此一事,作何思量?”
照理而言,筹备、运送建材与物料,再将建物依图纸构筑而起,再行内部装饰,后而查验,如此工程如非吟天殿般,加上数倍财力人手,足要花去数年乃至十数年之久。
无论彼时明堂——万象神宫,或是高百余尺的通天浮屠,所费工匠数量不止数千至万,所花时日皆以近十年记。不可不谓旷世之工程。
然自万象神宫与通天浮屠先后建成之垂拱年间,前后才只迎万民入内参观礼拜不足八年,乃是天册万岁元年,薛怀义因于武后面前失宠,策划了一场火事,将如此世间杰作般之建物,付之一炬。
之后,轰然倒地的通天浮屠成了一片废墟,直至当今圣人已移圣驾返长安,这片废墟仍旧对方着木架、碎泥、烂土,以防有碍观瞻,于武后仍在世时,就已为绛红色幕布层层围住,如今仍未撤下。
“传言,玄机就在此处废墟中,”武三思缓缓坐回石墩之上,不慎将灯笼碰倒,两人谁都未尽反应过来,灯笼之中明火就已将灯笼燃了起来,“素有燃指供佛一说,眼下本王此言,正是将与佛多有涉及,将此灯燃着,也算借以供佛了。”
“方才……”韦巨源停顿片刻,不知此时打断武三思的兴致,将有何不妥,但话已出口,而武三思也因听见言语看向自己一侧,只得继续说下去,“方才殿下所言,‘玄机’……不知当问不当问,此‘玄机’是指何事,又或为何样物件?”
“其中究竟,本王亦知晓不甚明,不过本王所在武氏一族,自万象神宫、通天浮屠建起之时,族内父辈便有传言,通天浮屠之下,有一处地宫,其中便是武后为自身所造之‘先陵’……”
“先……陵……?”
韦巨源于此半晚与武三思的相谈之中,已然听得了过多早先闻所未闻之事,眼下又得两样不可不谓神秘至极之“地宫”、“先陵”。
地宫尚能明白大致为何意,而这所谓先陵……
“‘先陵’,恰同其字面所示,先为先后之先,陵自然是陵墓之陵。听闻父辈所言,这先陵,乃是本王之姑母则天大圣皇帝,为自身得以寿至而长,所提前备下的一处‘生陵’。”
先陵、生陵……
韦巨源已然为这些头一回突入耳中的新词所迷惑,不知此时当如何回应武三思,只自己唇口微张,却不言声,只待武三思将言语继续下去。
“生陵如何不解?”武三思一眼看出韦巨源此时窘态,直言戳穿,但并不打算继续责难,而是沿着方才的话题向下,“生为生者之生,生陵,自是为生者预备下的陵墓。”
“生者?生者如何当以陵墓相称?”
“韦相……汝……”武三思满脸无奈,摇了摇头,“终是老了,皇家为仍存于世中之圣人所筑陵墓又有何新鲜?眼下所谓生陵,于此意无甚差别,不过是为区分早时已然在造之姑母之帝陵,而特特提及之词语。”
“然,又有些不同,听闻族中父辈所言,此处地宫,于通天浮屠浴火崩塌后,短短不足一年便已建成,而除姑母外,更是无人于她驾崩之前知道此处地宫所在,更不知竟有一处地宫,直至姑母经‘神龙兵变’,心力交瘁而崩之后,族中才陆续有人提起。”
原本韦巨源只想说此样事由,相较于确有其事,倒不如说是一族之中,众多人口中以讹传讹,之后便成了一段听来颇为可信之传言。
但如此之想法,确实无法当着当事人武三思的面说明,故而韦巨源换了个问法,“下臣听来倒是稀奇,既则天大圣皇帝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有此一处地宫,殿下族内想必是询问过彼时修筑地宫之众人,从而才拼凑得则天大圣皇帝此一件密辛。”
韦巨源此言巧妙,既未冒犯上位,又表达了若询问过地宫之情者,又怎不知此地宫具体方位为何处的质疑。
“谁人又言不是!?”
武三思此一句,既有叹息,又有稀奇,还带着些许激奋。
“本王未曾与汝言过,曾将此事向皇后和盘托出,借由她整日都身处宫中之便,由她差人四处寻觅,亦往那通天浮屠废墟下方探过……”
又一阵凉风再起,树叶树枝相互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吵闹,武三思便停住片刻。
“莫非已然探得那处地宫所在?”此时之韦巨源较武三思,全无对林中嘈杂的任何留意,只追问道。
“非也,那废墟之下,除通天浮屠之下,同样被损毁的地基外,再无其它。”
“那又如何成殿下武氏一族,有关则天大圣皇帝地宫之传言……”
韦巨源忽而同无头苍蝇一般,再次于武三思的回应中失了方向。
“如此又是汝所不知之一处矣,”武三思摆了摆手,“地宫一事,本王武氏一族族内,至今也未有定论,然确有地宫一处,却是本王至眼下亦笃信不疑之事。”
“此话怎讲?”韦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