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颐,垂目淡淡地打量了他一下,轻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寡人今日,特别慈悲?”罔顾霍元刚连声“不敢”的回答,我抛开书,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我慈悲,只是我见到她就想起一个人,想着如果有天她也遇到这种事……”在霍元刚略显好奇的目光之中,我敛下眼睛里的情感,淡淡地继续道,“有天她遇到今日这种事,也盼着能够遇到一个好人。”
我同霍元刚交流用的是大瀛语,那女孩听不懂,可怜兮兮地一直盯着霍元刚看,直至他走过来,俯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时,才安心地笑出声来,低声叫了一句霍大哥。
我移开眼,漠然注视霍元刚扶着那小姑娘悄然行入帐外夜色内。
繁星点着天际浮云,入夜应当有月色隐没。
霍元刚认为我慈悲,其实我从来没觉得是救了那女孩,各人生死因缘劫,逃不掉的注定逃不掉。
就好像,我放走了那小姑娘,却怎么都没想到,在齐国亡国的时候,我还是见到了她。
二、
作为进献给大瀛贵族子弟的俘虏出现,在我饮尽半盏茶的工夫,她同其余年岁相当容貌俱佳的少女鱼贯进入营帐内,我在心底笑了笑,还真是巧呀。
她吓得都快哭了吧,瑟缩在诸女背后却掩不住顾盼生姿。睁得大大的眼睛上萦着一串细碎泪珠。
已经有人将她认出来,窃窃私语在帐内如何都压制不下去。
我淡淡饮尽杯中酒,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道:“让她逃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
座中一人讪讪笑道:“既然是大王的,那便还是留给大王吧。”
我怡然将饮尽的酒杯搁回席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惊恐地缩在营帐内一个角落里,在我掀帘走入的刹那褪去最后一点血色,苍白着双唇紧紧盯着我身后,却没等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我不发一言,走到她面前。她绝望看着我,绝望到不应该是她那个年纪应当拥有的表情。
我低头,淡淡地看向她:“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我的女人。”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是帐外的那群男人,你自己选。”
在我吻上她冰冷双唇的时候,她停止挣扎。属于她的家国,她的身份,她的年纪最无用的挣扎,直至在我完全占据她的那一刻,她都未能如愿,得到暂时的逃离。
深深的夜里,我睡在她身侧,却洞悉彼时她所有动作。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压抑在夜色里关于对未来的悲鸣。
还有,她无意识叫出的,霍元刚的名字。
我听着她哭泣声,心想,其实也挺可怜的。
第二天是大瀛国驻扎返城的日子。她木然任侍女画出大瀛国时下最流行的妆容,直到侍女将她领到我面前,她怏怏地低头,连笑意也无。
在返程靠近大坡湖的时候,她突然从马车上跃下,推开瞠目结舌的侍卫,提着裙子疾步奔往湖边,在任何人都还未回过神来之前,已经急促地跃进湖面。
等我得到消息赶到时,那女孩已经被人从湖中救起。霍元刚抱着她,涉水而来,慢慢走到我面前。
只是如何能不发现,她身上裹着他的战袍,他素来冷峻的脸上浮现稍许凄凉,在垂首凝睇怀中的她时有怜悯一闪而过。
霍元刚恭敬将她送回我手上。我俯身将她抱起,在转身离开的前一刻,霍元刚终于还是忍不住,朝着我的背影低低开口:“陛下,有些话,微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停住脚,回过身来睇了他一眼:“不该说的话,那就别说了。”
霍元刚微微颤了颤,在我目光注视下将头一点点低下去,包括他的声音:“冯姑娘是个可怜人。”他仰面顾我,有些不忍,“毕竟,她曾是个公主……”
有风自营帐外掠过,已经是秋天了,碧蓝色的天空落下三两点雨来。我慢慢低下头,俯身盯着他眼睛问:“你说,她是谁?”
霍元刚想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发火,微微颤了颤,却并不妨碍我,在这么长一段句子里,找到她的名字。“齐国公主,”他抬头看我,更多的是不解和困惑,“冯清。”
在吹来的三月微风之中,我抱着她慢慢往回走,往回走,走过萧萧的春风,走过嘶鸣的丛立战马。听她伏在我怀里,由哽咽衍生悲泣。
我这辈子,再也没见过一个人眼中能蓄着这么多的泪水。哭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想,怎么会这么巧,可又这么绝望。
三、
我在大瀛国第二次见到她时,已是半个月之后。她高了一点,也瘦了很多,不变的是看我时惊惧和躲避的神情,带着窘迫。就这样被内侍押送到我寝殿,因为一个很有意思的罪名:潜外出宫。
我抛下手中卷轴,垂目打量堂下被缚住手足仍不甘挣扎的女孩,笑了:“你不知道大瀛过子时不能随意外出吗?”
她垂着头,双手被倒剪着缚在身后,连小腿都被尽责的禁卫绑得严实。闻声抬头看我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