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这几日风雨大作,阿岚的眼皮终日跳个不停,总觉得坏事临近。
直到长白翁与十三长老鱼贯而入,她与游香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
彼时游香正在喂夫人喝粥,阿岚见叔父等人来势汹汹,蹙眉,问了声好。
长白翁冷笑一声:阿岚,你可知你身边这位小夫婿有天大的胆,竟敢冒充北海水神!
游香目光如炬,防范着起身,阿岚已快步上前,将他稳稳挡在身后。
真正的北海水神不会见他们这些外人,走漏消息的人必定就在她府里,她瞥见人堆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素心她居然出卖了她!
她居然是长白翁的人?恐怕当日在酒中下迷药的人也是她了。
阿岚不敢想下去,只冷眼看了看素心,转而对长白翁客气道:叔父,这是北海水神的退婚书。
她从袖中取出布卷递给长白翁:落款是一年前,早在我与香郎私订终身以前,我和水神的婚约已经无效了,所以我与谁成婚是我的自由,况且,香郎有向你们任何人说过,他是北海水神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咋舌,可仔细一回想,虽然这人手上确有水神的令牌,可他却没有一次明说过自己是北海水神,他只是欣然接受了别人的臣服跪拜而已。
长白翁自知中计,倒吸一口冷气,沉默片刻,转怒为笑:阿岚,你难道不好奇,之前你的眼睛为何会瞎吗?
游香身子一颤,脸色霎时铁青,阿岚疑惑望向他,见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长白翁继续道:洛书有载,泪魄虽潜藏巨大能量,却只能在宿主哭泣时出现,弥留不过半个时辰,难道他就甘愿留在你眼底?据我所知,泪魄若想永远留下,只有一个办法长白翁笑意更浓,那就是,夺走宿主的眼睛。
阿岚只觉得周身泛起冷汗:你的意思是说
长白翁点头:好一招弑主夺位,他趁你喝醉轻薄了你,在你被浸猪笼投东海,最虚弱的时候,轻易夺去了你的眼睛。
阿岚不可置信,转身望着身后的少年:他说的都是真的?是你剜去了我的眼睛吗?
她心里自晓得,这本是明知故问。
她的泪魄这些日子都未曾消失过,已经证明了一切。
游香欲语还休,终是闭上眼睛,不再看她,良久才生硬吐出一个字:嗯。
阿岚屏息,凝眸,满心的酸楚化作一声叹息。
来人,把他关起来。
7.
游香被押送至河宫地牢,阿岚于静夜里凭窗沉思。
一个黑影顺窗而入。
好狠的女人啊,幸好我跟你退婚了。男人调侃道。
阿岚瞥了他一眼。
来人是真正的北海水神君雅,可她只感觉这人有些浪得虚名
你怎么还没走?不要让我叔父他们看见你。
君雅不以为意,径自侃大山:我是怕你误会那小子岂会出卖你?他从东海将你救出,就来北海投奔我了,那时我毕竟还是你未来夫君嘛,又有头有脸
这些你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阿岚白了他一眼,向他作揖道,说来,当时还真要感谢水神大人见死不救。
君雅无奈,做出个摆手的姿势:你给我戴绿帽子,还指望我以德报怨啊?不过,那小子倒是识时务,知道这事若我不管,便是把你送回去也一样是死,我猜测,他剜去你的眼睛,不过是为了留下来保护你罢了,恐怕他当时已信不过任何人,说来他也够聪明,我竟连几时被他偷去了水神令都不知道
阿岚苦笑,她又怎会不懂他的心思?怎会不晓得,这一切不过是他叔父的离间计谋罢了。长白翁不敢直接发难,多半因忌惮游香,她曾无意间翻阅洛书,得知泪魄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只为河伯所用。
只是历代的泪魄下场无不凄惨,皆是为主尽忠,舍身护主,至死方休,她想,这就是游香不怕长白翁的原因吧,他也许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游香治河怪返程的前几日,真正的北海水神找到了她,不过是为了他那块丢失的水神令,阿岚趁火打劫:堂堂水神竟然连自己的令牌都能弄丢,传出去得有多少人笑话你?
就这样,她很轻松地威胁着拿到了水神大人的退婚书,以及一个出兵援救的承诺。
她知道,长白翁已经按捺不住,不久便会发难,她将游香支走,不过是怕他冲动做傻事,在长白翁觉得她最无助最不堪一击的时刻,她与水神联手,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再去找小香,才是万全之策。
她从箱中取出水神令,递给君雅:还有件事想拜托你,入夜后随我往地牢走一趟。
地牢内,游香双手被铁索捆着,青丝散乱,白袍之上满是污秽。
阿岚擒住他瘦削的下巴:你的野心不小,剜我双目,以为我会变成你的傀儡吗?你的目的是什么?河伯之位?
她捡起地上浸了盐水的皮鞭,面不改色地打在游香的身上,游香始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