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在十点左右。今天早上很冷,所以丈夫叫人把烤面包、火腿煎蛋和牛奶端到了卧室的小桌上。报刊跟眼镜放在一旁,吕信啃着烤面包,把火腿往嘴里送,食不甘味。他也不怎么和面前的伊媚搭话。
“雪下得好大,停不下来了吗?”吕信嘀咕。
雪持续落在裸露的木兰花枝上,不断
增加着厚度。
“可能再下一会儿就停了。”伊媚
说。
正当伊媚期待雪停了、丈夫就会穿上鞋出门时,吕信开口道:“十一点十五分公司有个会议,你帮我准备一下。”
想不到这种日子丈夫也要去公司。丈夫能在十一点之前出门当然好,可是所谓的“准备”是指开车送他吗?伊媚打算拒绝,看了看吕信,却见他站起身来。
“今天脚指头可能会冷,去年年底不是有人送了一双厚厚的纯毛袜吗,你去把它拿来。”
“然后呢,你再让人马上打电话叫辆
出租车过来。”
吕信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伊媚开车。每次坐伊媚的车都是由她主动提出的,更何况今早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伊媚吩咐女佣去打电话,语调变得欢快起来。
“这样的天还要去公司啊?”
伊媚在献殷勤,心情好的时候她会这
么做。
“嗯。”
吕信套上了拿来的新袜子。从裤腿中伸出的脚缺少光泽,白皙而又干枯。
“接下来是不是会很忙?”
“不,这星期也就去两三次吧。”
女佣传达了出租车公司的回应,说是因为大雪,车都开出去了,再过三十分钟应该能回来一辆。看看表,三十分钟后的话,就是十点半。开到这里还要花二十分钟。
如果这期间陈兵打来电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二十分钟后伊媚来到客厅,只见吕信身穿西装,再次打开了看过一遍的报纸。
伊媚保持着一段距离,站在门旁观看下雪的情景,这时吕信略显犹豫地对妻子说道:“我说……”
“什么?”伊媚就这么站着回话,这
是她心情不佳时的习惯。
“今天我去公司,会顺便把速记员的事定下来。公司里有个男的对这方面比较熟悉。”吕信看着伊媚说道。
“好啊。”伊媚回答。
伊媚故意答得漠不关心。这也是为了给陈兵打来电话时留个后招,摆出不高兴的样子,丈夫有了顾忌,也就不会靠近电话机了。
“要看合同怎么签,我也吃不准最后会怎样,大致是请速记员一周来家三次。可能有时还要给人家做个饭。”
“好啊。要持续很长时间吗?”
“毕竟写的是自传嘛。我想从父母的事开始,一点点回想,一点点叙述。因为是第一次写,也不知道顺不顺利,觉着不太顺利的话我会放弃的。”
“好不容易写一次,坚持下去不好吗
?”
“嗯,怎么说呢,不试一下的话谁也
说不准。”
“不过,有时你可以把速记员叫到公司去啊。你的办公室应该很安静吧?”
“嗯,话是这么说……”
吕信的回应显得十分踌躇,他将手伸向脸庞,慢慢地摘下眼镜,仿佛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
“……就算是我的办公室,毕竟是在公司,不能因为这种私事就让速记员进去,而且我也静不下心啊。当然,隔三岔五地去一次应该不要紧。”
伊媚常常会因为某件事想到自己和吕信的年龄差。即使差了三十岁,吕信若是长寿,多活一年自己就多老了一岁,前途也会渐渐狭窄。话虽如此,现在他马上就死也不成。不知为何,伊媚认为再过三年最理想。她总觉得自己的快乐、对未来的设计以及所有利益都贯注 在了这三年之中。
接下来的三年,必须设法让这个年老的保护者保住生命。为此伊媚打算容忍写自传这么一点儿消遣活动,姑且把它当作一种营养剂。此外,这么一来,她自己也能享受到获取自由时间的权利。
“好吧,那就把速记员叫到家里来。 ”伊媚精神一振,连声调也变了。
“一天也就两三个小时嘛,不用搞得
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