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有一个半小时才到最后,
就这样,他还没完全读完,中间跳过了部分内容。
“呼~”
他长出一口气。
凡尔纳问:“如何?”
辜鸿铭嘀咕:“说实话,没觉得如何。”
凡尔纳不由得笑,
“因为喝了酒?头昏脑涨确实会限制理解力。”
辜鸿铭说:“你说我不擅长喝洋酒?那不至于。我没看出此文的好坏,主要原因在于语言。”
凡尔纳挠头,还是不解。
旁边的庞加莱却懂了,举例道:“儒勒,学习语言其实和中学生做数学题一样。当你花两个小时攻克一道难题,伱会有成就感;可如果花500个小时,即使攻克了,你也会觉得异常痛苦。”
凡尔纳问:“你也如此吗?”
庞加莱摇摇头,
“我又不是中学生。作为研究者,如果我的课题用500个小时就搞定了,我反而会担心证明过程中是否有问题。”
辜鸿铭说:“就是这个道理。《克苏鲁的呼唤》在我读来,不像,而是法语语法题。”
这样,还有什么趣味性呢?
凡尔纳感慨,
“所以,贵国才需要真正的翻译家。”
辜鸿铭也有同感,
并且,他在心中愈加认定白话文并非错误。
就比如《克苏鲁的呼唤》,这如果想翻译成文言文,真的能不丢失恐怖氛围吗?
此时,天色已晚,
邮轮外的海面沉浸在一片深邃的夜色中。
月光如细沙般柔和,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形成一条光亮的路径,仿佛是通往拉莱耶的入口。
辜鸿铭将手抄稿递回去,
“各位,你们要回客舱休息吗?”
凡尔纳摊手,
“我们没有客舱。不过,确实要回去收拾行李,拿点儿衣服,否则晚上气温降低,在陆教授门口的走廊可能熬不住。”
这帮人还真准备堵着陆时的门过夜。
辜鸿铭说:“那我们一起。”
他们离开餐厅。
到了林、辜二人所在客舱的那层,法国人开始翻行李,从里面抽衣服出来。
辜鸿铭则进了林纾的房间。
只见老林头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宛若挺尸。
辜鸿铭靠近,
“还装?”
林纾:“……”
没有反应。
辜鸿铭不爽地挑眉,靠近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威胁道:“别装了!再装,我可要扇你的巴掌了!”
“你敢!”
林纾一骨碌坐起。
辜鸿铭在床边坐下了,说道:“今天遇到硬茬了吧?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林纾无奈,
谁能想到会在船上莫名其妙地遇到法国文学扛把子之一的凡尔纳呢?
更离谱的是,他还是陆时这个小辈的拥趸!
林纾说:“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以白话入文,此为废黜三纲、夷君臣、平父子之举,所害甚大。鸿铭啊,陆时那小子无法无天,吾曹岂可与同群?”
辜鸿铭撇撇嘴,
“你说人家‘所害甚大’。那我倒要问问,不懂外文就翻译,危害不大吗?”
“唔咕……”
林纾又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但他终究还是按下了昏迷的冲动,说道:“此两者怎可同日而语?我已经老了,所能做的,便是做一只叫旦之鸡,冀同胞警醒。翻译时在那些外文中有些增删,有何不妥?”
辜鸿铭摊手,
“你别问我。我觉得没有不妥,有用吗?关键是人家法国人觉得不妥。”
林纾沉默,
“……”
实在是无言以对。
诚然,小仲马已魂归天外,不可能跳出来说他翻译得不对,
可法国文坛的人不认可那些译文,打击很大。
更何况,反对的还是凡尔纳。
辜鸿铭叹气,
“得了~得了~我懒得跟你多这些计较,不如早去找陆小友,跟他好好聊上一番。”
林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找他干嘛?”
辜鸿铭回答:“想请他帮忙审审大学堂目前的教材,哪些可取,哪些不可取。如果可以,再请他搞本教材出来,那就更好不过了。或者,请他帮忙办一本期刊,听说有个叫影响因子的新事物,不知……”
话音未落,便被林纾打断,
“别讲了。别讲了。”
辜鸿铭白了对方一眼,
“你不乐意听,我还懒得说呢~”
说完便径直出门。
那帮法国人都已经走了,门口的行李箱被规整地堆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