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哥确实够左的,
在清廷,喷满人、喷封建帝制;
到了欧洲,又喷资本家。
陆时伸个懒腰,
“在这个世界上,想做真正的‘人’何其难也?”
说着,他看向大门外。
街道被薄薄的积雪覆盖着,银装素裹,
行人们穿着厚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地走在雪中,显得异常笨拙。
蒋国亮皱眉,
“陆先生,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奇怪了。”
陆时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观云兄,在欧洲,有钱人会雇佣专职车夫为自己驾车,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蒋国亮陷入沉思,
良久,他说道:“当然是为了享受。”
他想到了刚才的马车,
“就比如我们,可以在车厢里谈天说地,甚至可以吟诗作对、品酒放歌。”
陆时点点头,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还有别的。”
蒋国亮有点儿懵。
旁边的蔡元培开口了:“我听说,欧洲的绅士们会在车厢里处理工作,看文件、跟合伙人商议、与合作方彼此试探……啊!我们在马车上不就是在谈工作的事吗?”
陆时回答:“是的。有些时候,甚至绝大多数时候,有钱人在马车上也需要工作。”
这个说法让蒋国亮的面色有些难看,
“陆先生是在充当辩护人的角色?”
此言一出,酒店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像是冻住了,
“……”
“……”
“……”
沉默横亘着。
大概过了半分钟,蔡元培才低喝一声:“国亮!注意你的言辞!”
他甚至没称呼蒋国亮的表字。
另一边,辜鸿铭也说:“陆能研究出斗地主那样的游戏,据说还有《垄断》,怎么可能为资本家辩护?观云,你把话说得太过了!”
但蒋国亮紧盯陆时,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丝准备退缩的意思。
陆时觉得有趣,
一个清朝人竟然大批特批资本家,
与之相比,封建不是更落后吗?
但这也反应了时代的特色,仁人志士们看到不合理就喷,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一视同仁。
蒋国亮显然就是这种人,
自由、平等、民主……
这些他是真的信。
陆时展颜一笑,
“观云兄,资本家必须是可恨的。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可怕的是资本制度本身呢?”
蒋国亮眉头皱起,说道:“有钱人雇佣马车夫,说明,经过权衡,他们认为自己的时间价值远大于雇佣的价格,这难道不是剥削吗?”
陆时耸耸肩,
“可从另一个层面讲,有钱人在车上办公,也在被资本榨取着价值。”
蒋国亮:!!!
一语点醒梦中人。
“陆先生,你的意思是……”
陆时笑着解释:“资本异化的是每个环节上的每个人。所以说,并不是简简单单把人吊路灯……你们真该玩玩《垄断》,玩过后你们就能明白,在那套规则下,谁都逃不脱。”
其实,读过政治经济学的书籍,便能明白这个道理,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会想得那么深刻?
包括陆时自己,也是俗人。
而刚刚开眼看世界的蒋国亮却对他惊为天人,
“陆先生,你实在是……”
说着,他竟然正了正衣冠,对陆时深深地行礼,声如洪钟道:“先生见地、学识之高,世所罕见!请受学生一拜!”
他声音本来就大,再加上还有行大礼的动作。
说话间,
刷——
旁边的酒店住客齐刷刷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很快,有人认出了陆时,
“那个是Lu吧?写《狩猎》、《朝闻道》的作家?”
“是他没错。坦白讲,那两本是好书,但读着太累了。我更喜欢他的《罗杰疑案》,最后的反转让人印象深刻。”
“他最厉害的是具有人道主义精神和国际主义精神。巴黎大学最近要搞翻新,就是他牵的头。”
“这是真的吗?Lu,我喜欢你!”
……
陆时脸黑,
怎么法兰西也有南桐?
他赶紧把蒋国亮扶了起来,低声说道:“观云兄,我举那个例子只是想说明,很多东西不能一味地效仿、学习,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对吧?”
蒋国亮已经被完全折服,
“当然,先生说的……唔……先生,听您的意思是,准备编写教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