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
“……”
“……”
没有人说话。
他们都在咀嚼着这句话,
马,
以及马刺。
在西方,马刺是骑士精神的象征,卑劣的人不配使用马刺。
许多文学作品在描写漂亮男子,尤其是军人,时总少不了对马刺的描写,
《唐吉坷德》和《罗宾汉》自不必说,
他们讲的就是骑士精神。
而在一些爱情中,
例如,
《巴黎圣母院》,艾丝美拉达以想听弗比斯身上的马刺响来表现相思和爱慕;
《包法利夫人》写老包法利年轻时“身上的马刺叮当作响”。
可陆时说左拉,“他是一匹被钉入马刺的马”,
显然,这是对传统进行了颠倒,马刺成了不好的象征。
众人恍然,
左拉所做的,不就是反封建、反保守吗?
而后面那一句,“他拼命嘶鸣,叫了几十年,终于把人类叫醒”,更是无比传神。
大家一齐看向公墓外。
透过栅栏的缝隙,仍能看到自愿前来缅怀左拉的市民,
尽管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不难想象,一定满是悲恸。
陆时沉吟,
“各位,我想问一句,左拉先生成功了吗?”
一时间,沉默笼罩了周围。
忽然,有人说道:“他成功了。”
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德雷福斯,那个因左拉抗争而得以获得公正的德雷福斯案的主角。
他的眼睛已经满含泪水,
“他成功了。”
陆时心情有些复杂。
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冷笑话和回旋镖。
因为德雷福斯案,西奥多·赫茨尔受其影响,催生了其族裔的复国主义,并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愈演愈烈,导演无数血案,甚至流毒至今,撕扯着人类社会的文明底线。
但是,这不能怨左拉,
他的事业是正义的,且抗争取得了不可争辩的战果。
陆时点头,
“是的,左拉先生成功了。”
其余人重复:“左拉先生成功了。”
陆时缓缓走了下来。
庞加莱露出笑容,说道:“陆教授,你为左拉先生准备的悼词,可谓惊世骇俗、空前绝后。”
说完,他忍不住重复:
“
‘他是一匹被钉入马刺的马。他拼命嘶鸣,叫了几十年,终于把人类叫醒。’
”
这句话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陆时摆摆手,
“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左拉先生自己。”
庞加莱道:“我明白。但是嘛……”
他不由得环视一圈,
周边,林立的墓碑和纪念碑在诉说着它们主人的故事。
庞加莱低声道:“或许,该为左拉先生树一个雕塑。内容是一只奔放自由的马,即使被马刺所伤,依然昂扬积极。”
陆时听得一阵无语,
他想到了自己在法兰西学院里的半身像,
还有那首关于数学的诗,
——
你的眼睛会欺骗你;
你的感觉会欺骗你;
你的经验会欺骗你;
但数学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
——
碑文是这首诗就够离谱的了,
更离谱的是,甚至还将它翻译成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一并刻在碑文中。
后世的学者赴法访问,
或者,留学生们在巴黎求学,
看到这首诗,他们会怎么想陆时?
陆时忍不住吐槽:“你们这帮法国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喜欢树雕塑。”
庞加莱问:“有什么不好?”
陆时撇撇嘴,
“没有,当我没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