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二娘,奴婢不熏香。奴婢的阿娘曾是岐王歌姬,她从小就拿香料喂奴婢吃,因此涵藏了香素,身体有些香味。”
杜妗又讥笑了一下,拉过薛瑶英的手,端详了她皓腕上的玉镯,道:“好玉。”
“是和田的羊脂玉。”
“这件红绡料子不错。”
“是高句丽的金丝雀毛织的。”
只看薛瑶英这一身打扮,恐怕一百户普通人家一辈子的积蓄都不够。杜妗还有甚看不出来的,她遂问道:“元载让你来,是让你来贿赂我的?”
薛瑶英年纪小,胆子也不大,但似乎极为聪慧,知道自己往这一站,便表示元载贪赃枉法之事泄露了,不必她多说。
“阿郎让我给二娘带一句话。”
“哦?”
“阿郎说,他虽小节有亏,但对陛下却是忠心耿耿,恳请二娘放他一马。”
“呵。”
“阿郎若罢相,则必然由李泌掌朝政大权,李泌看似为国为民,却心怀叵测,欲不利于陛下。阿郎愿阻止李泌入相,从此任凭二娘驱使。”
说罢,薛瑶英道:“阿郎把奴婢留在二娘身边,以示为二娘效犬马之劳之诚意。”
这是个看似没用的做法,但薛瑶英穿戴了这一身前来,并不仅是个人质,还是元载的罪证。
元载把自己的罪证交给杜妗,也就相当于把命交到杜妗手里了。
可见他已经完全慌了。
他既迷失于权力与美色,当是让人拿捏了把柄,才会有了助公卿们入宫一事。现在恐怕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唯有投靠杜妗了。
官职再高,关键时候,依旧难改这左右摇摆的小人行径。
其人虽聪明,问题在于意志不坚。
杜妗冷笑一声,道:“我驱使这等小人有何用?”
“阿郎毕竟是陛下的心腹,不论陛下姓李或姓薛,都坚决效忠于陛下。眼下这情形,二娘该对付的是那些反对陛下之人,岂可自断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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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在乾元门外等了很久,从天黑等到天亮,终于等到了一个觐见的机会。
他整理了一下道袍,走过那血还未扫干净的广场,尽可能地以轻松的神情步入大殿。
“许久未见陛下了,臣请陛下安康。”
薛白原本正凝重地看着一封奏折,感觉到李泌的平静,抬眼扫了他一眼,遂道:“长源兄这些年一点都没老啊。”
李泌道:“臣在山中修身养性,不因俗事所惑,自是老得慢些。”
“还称臣,我已经被揭穿了,我并非李倩,是冒名篡夺了这大唐江山。”
闻言,李泌反而笑了笑,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下人如何活,而不是陛下一人的姓名。”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薛白审视了他一眼,道:“你在安抚我,想劝我回心转意。”
“臣愿支持陛下恢复姓名,改国号为‘秦’,如何?”
“为何是秦?”
“隋末,西秦霸王薛举于兰州称帝,陛下既姓薛,想必是西秦后人,如今复国,天经地义。”
薛白知道李泌在说反话,懒得与李泌玩这种欲盖弥彰的文字游戏。他对西秦霸王薛举也没什么感情,从小听的故事都是唐太宗李世民如何在浅水原之战大败西秦。
“朕考虑考虑吧。”
“如此,等陛下击败郭子仪、李光弼、封常清等唐将,开国建制,必然不再有人反对陛下的新法。”
“这是讥讽?”
“臣不敢。”
薛白道:“郭子仪便是反对朕也无妨,朕已从范阳调大军南下了,便给河北群雄一个为朕开国立功,狠狠打击关陇贵族的机会又如何?”
李泌微微叹息,透露出了他的忧虑。
他不再自称臣,反而用了当年朋友之间的语气,道:“我之所以出山,还是想维持天下的稳定。我可以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全力辅佐你,只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大可不必。”薛白道,“我未必需要你的辅佐。”
李泌道:“你认为你是薛白,可在太子李祚的认知中他是李氏子孙。以己度人,你不可强迫他改变这份认知,如何?”
他语气诚恳,又道:“有我助你,你想做的事会顺利很多。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我之目的是为这天下越来越强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