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季明道:“你不配听我解释。”
裴奰讥笑道:“事到如今,还嘴硬。”
他挥了挥手,自有人押了颜季明,随他往后门去捉拿叛贼余孽。他们到时,兵士们已经捉住了两个,杀了一人,却另有三个逃了。
杀喊声渐远,有士卒捧着几个包袱献上,道:“发现了这个。”
“打开看看。”
“咣当”一声,有个灵牌掉了出来。
裴奰亲自上前拾起,看了一眼,便将它摆在颜季明面前,让他瞧个仔细。
这灵牌不大,漆面斑驳,已有些年份了,上面字迹分明地雕刻着“显考史公讳思明府君之位”。
颜季明抿着嘴,没说话,似乎已认了罪。
裴奰道:“这些反贼,至今还在供奉安禄山、史思明,其心可诛……押下去。”
一行人才出了这废庙,前方又是火光阵阵,却是颜杲卿亲自领人过来了。
裴奰遂上前行礼道:“使君。”
“发生了何事?”
“下官正在追查供奉安禄山的叛贼余孽,捉到了这些人,且缴获了证物。”
裴奰转身指了指那三个汉子与颜季明,刻意没提颜季明的名字,只以“叛贼”相称。
在祆神祠祭祀安禄山,这是颜杲卿所不能容忍之事,他一直也在督促城中守军捉拿叛贼。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牵扯其中。
此时,他才终于知道颜季明这两年是与哪些人混在一起,难怪会堕落得那么快。
“押下去仔细审问。”颜杲卿语气如常地吩咐道,仿佛被带走的不是他的儿子。
裴奰就是吃准了颜杲卿这不会徇私的性格,应道:“喏!”
接着,他小声道:“颜公放心,下官定会善待令郎,助他洗清冤枉。”
“禀公行事便是。”颜杲卿板着脸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颜季明却是直到被带走都没有开口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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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日之后,御驾进入了范阳境内,颜杲卿领着一众文武官员出城迎驾。
裴奰立在队伍中,目光看去,前方的官员派系十分复杂,有颜杲卿、袁履谦这样当年随天子在河北抗敌的;有严庄、田承嗣这样的降臣;有这些年朝廷委派过来的各式官员,比如杜甫;有胡人,有范阳当地将士,也有调任过来的将领……总之是矛盾重重。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矛盾,颜杲卿并不能在范阳形成一言堂,使得裴奰敢于检举他。
没想到,天子这么快就亲自来了,也不知是来为颜杲卿撑腰的,还是来调查颜杲卿?
“让一让,我来晚了。”
有人匆匆赶过来,正在后面小声地插队。
裴奰回头看了一眼,自觉地往后了让好几步,让独孤问俗、李史鱼、杜甫等人都排在他前面。
“裴公。”
一个名叫魏翎的官员见了,便请裴奰到自己前面,两人小声地攀谈起来。
“裴公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颜家是天子姻亲,裴公却上表检举他,还捉了与陛下交情匪浅的颜季明,岂不怕报复?”
裴奰道:“我一心为公,何惧之有?你也知我的奏折并无半句虚言,所述俱属实,倘若圣人只论亲疏远近,不论是非公道,要为颜家出气,哪怕斩杀了我,我亦愿赌服输。”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魏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个字,赌。
裴奰也许是在赌前程?
“裴公可是认为圣人有了忌惮颜家之意?”魏翎小声问道,“当此时节,旁人不敢言半点颜家之事,裴公为天下先,或可被圣人高看一眼。”
“你猜错了。”裴奰淡淡道:“此事无利可图,反可能有杀身之祸。若非大义使然,我何必冒如此风险?”
这般一说,魏翎倒也有几分信了,毕竟他看在眼里,裴奰确实没对朝廷撒谎。
队伍安静下来,御驾已经到了。
裴奰本以为天子今天只会与那些亲近的臣子说话,没想到的是,薛白才向几个地方要员问了话,马上就召他相见。
这让他心中的忐忑尽去,意识到自己赌对了。
至少天子没有把亲疏好恶带到公事上来,能够允许针对亲近臣子的真实弹劾。
“臣拜见圣人。”
裴奰行礼时很板正,显出一个敢言直谏之臣的风骨来。
“平身。”薛白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与故太子少傅裴宽是何关系?”
“回圣人,他是臣的族叔。”
“河东裴氏。”薛白点点头,道:“裴宽曾任范阳节度使,当年李岘举荐你到范阳任行军司马,可是有此考虑啊?”
裴奰正色道:“裴公离开范阳已久,并无故旧。臣也并未攀附李使君,乃因政绩迁至范阳。”
因上元三年的宫变,李岘已被罢相,出任亳州刺史。不论裴奰是否依附李岘,在朝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