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要种也是能种的,可算了一下,租耕牛,买农具,挖渠引水或挑水浇灌,于他而言是不小的负担。
思来想去,他便想到了杜五郎与他说过的春苗贷。
虽担心再借了钱又遇到灾年,重复过去的不幸,可他还是咬咬牙决定干。
第二天,老袁头起了个大早,天不亮便出发去往县城。
抵达县衙时,只见大门对面的街上已蹲了不少农户,他遂过去,问道:“你们也是来借春苗贷的?”
“是哩,原本县里有个吏员说,到丰汇行也能弄,可他不在,我们也不懂该怎么办。”
“谁来着?”
“邵文远,据说是和小寡妇好了,被人夫家浸猪笼了。”
“那我们去丰汇行?”
“我昨日就去了,说是县署会派人送到各个村,与牛一起。”
正说着,县署大门终于打开来,有吏员摇头晃脑地出来,见这边聚着许多人,上前叱道:“聚着做甚?要闹事不成?”
“差爷,我们是想来问春苗贷……”
“都说了!各自在乡里等着,县里会派人,拉着牛,载着农具到各个村里,谁让你们跑到县署里来了?!”
这般一说,众人便各自要散去。
老袁头见状,也就跟着他们散了,准备回村里等着。
没走几步,迎面恰遇到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地过来,旁边一随从上前道:“老袁头,你怎么在这里?”
“小人是来借春苗贷的。”
“等着。”
那随从便返回到轿子边说话,老袁头目光看去,原来是主簿宗涵。
宗涵吩咐了几句,那随从应了,便向老袁头道:“主簿关心你,让我带你去。”
“谢哩,对了,果真是年息一分?小人的田地荒得很,就怕万一还……”
“年息一分或二分,那是依着田亩申请的,随我来吧。”
“好哩。”
老袁头也就随着对方到了县南城的丰汇行。
那随从入内,道:“宗主簿让我来的,这是响水村的,要借春苗贷。”
“响水村县署已一并支了钱发放各户。”
“他分田分得晚了,没算他的。哦,是去年归乡落籍的。”
“田契。”
老袁头见要田契,便觉这一幕似曾相识,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担心自己还不上,反把田又弄没了,问道:“真是一分的年息?”
“年息一分,随秋税起征,年底纳足,若遇洪涝、旱灾,可宽限一年。”
那丰汇行的伙计一板一眼地说着,脸上始终没太多表情,但老袁头若没听懂,他也会再说一遍,末了,让老袁头在契书上按了手印。
不多时,老袁头就捧着一袋钱出了丰汇行。
他依着旁人交代过的,回到响水村等了两天,果然,官府便派人来出租耕牛、农具、春苗。
老袁头算了一下,他贷来的钱置办完这些,把田亩种上,还能剩下一半,正可过到秋收,今年不用纳租庸调,还了春苗贷,若还剩一些,明年的日子就好过了。
但并非每个农户都像他这般幸运。
“听好了,朝廷也没那么多钱,现在还没领到的就是没赶上。”
那县里的小吏这般说完,便守着耕牛坐在那,只等农户们拿钱来租,偏是那些农户都没借到春苗贷,交头接耳的,不知怎么是好。
老袁头离乡多年,与他们并不相熟,急着赶耕牛走了,并不多管闲事。
到了次日,他碰到乡亲,则是都已借到了春苗贷,纷纷开始耕作。
一问之下才知是县里又来了人解决此事,都说是“与春苗贷差不多的”,也是按了手印,押了田契便能领钱。
老袁头道:“是这么回事哩,你们可方便,不必再跑一趟县里。”
过了两个月,老袁头在山里挖了不少的野菜,去到县学看儿子。
县学虽给了食宿,袁家终究是不富裕,袁志远平素也接些给人写写算算的小杂活,挣些钱贴补用度。好在如今东都商贸兴盛,洛水两畔总能找到活计。
总得来说,他们吃穿用度不如在崔家时奴隶的待遇,但胜在过得有希望,有尊严,倒也乐呵。
末了,袁志远道:“我上次看到杜郎君,他还说呢,若得空,到响水村去见见阿爷。”
“哪能劳杜郎君过去啊。”老袁头便搓着手,犹豫着问道:“要不,我去拜见郎君?”
“那我带阿爷去吧。”
父子二人竟当天便徒步往洛阳城,夜里在驿馆睡了大通铺,买了两个馍,拢共也没花几个钱,走到次日他们才到洛阳。
临前收拾了一下仪容,他们便于杜宅求见。
杜五郎丝毫没有架子,马上就见了他们,等知他们是步行过来,大为感慨。
“我本想去寿安县看看你们,奈何过完年一直在躲懒,已是胖了两斤。”
“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