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见到了一张在盔甲之下带着伤疤的脸。
匆匆一瞥,他也没往心里去,继续看向李隆基。
“朕没有冤枉你。”
李隆基眼含愠怒,叱了一句。
愠怒之余,他还有种一切皆在掌握的笃定与自得。
果然,他是这般的英明,明察秋毫。当年韦坚案发生,有那么多人上奏请他不要猜忌太子,仿佛他酿造了天大的冤案。
冤的是谁?冤的是他。
“逆子,朕早知你要谋逆。”
“昏君,你该!”
李亨反而愈发兴奋,觉得自己很快要成功登基了。
到时,他再与李隆基好好地掰扯一番,那些年到底是谁对谁错。
下一刻,他感到手中有股温热,低头一看,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染满了鲜血。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受伤了,定眼一看,才发现李隆基腹上插着一柄小小的匕首,血正在涓涓外流。
“父皇?”
“你……”
李隆基的脸色迅速衰败下来,一句话没说完便闭上眼,身子往下倒。
李亨一愣,他可不想李隆基死。
当年受过的诸多委屈他还没来得及还回去,还没让李隆基亲眼看看他登基以后将缔造出怎样的盛世。
若这最重要的观众不在了,这些年的拼命谋划可就要黯然失色了。
李亨还想伸手去扶,殿内已响起了大喊声。
“李亨弑君!”
李隆基的身体已栽倒在地,李亨回头看去,眼前人影模糊,似乎所有人全都在大喊着“弑君”二字。
仿佛又回到了天宝五载时他被千夫所指的情形,他一生总是要承受质疑。
“我没有!”
“没有!”
没有人理会他,人们只在乎这件事情发生了,而不在乎真相。
那些老卒们似乎吓呆了,停止了对薛白的追杀,垂下了拿着武器的手。
逃散的官员、将领们才到殿外,看到已经有禁军赶到保护他们了,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李亨弑君的一幕,嘀嘀咕咕。
李亨连忙退了两步,离倒地的李隆基远了一些,试图以其证明人不是他杀的。
“不是我。”
“方才有一个……”
话到一半,李亨明白过来了,怒吼着,抬手指向薛白。
“是你!”
“你安排了这一切,你的目的就是栽赃我杀了父皇!”
“你好狠毒!”
薛白站在那什么也没说,没有任何表情。
从现在开始,直到他披上皇袍,他已什么都不需要说、不需要做,自然会有人拥着他登上皇位。
“你们该相信我。”李亨却还要努力说服众人,“都是他安排的,所以……这些都是他的人。”
他说到后来,反应了过来。连忙退后,离那些老卒远一些。
目光看去,老卒们也都在看着他,眼神里分明带着嘲弄之色。
他们分明受李亨供养,可竟对李亨有一股莫名的恶意。而表达这恶意的方式却是开口相唤。
“殿下。”
“殿下。”
那一声声忠诚的呼唤,此时却像是索命的诅咒。
李亨不由骂了一句粗口,道“放屁,你们根本不是我的人。承认吧,你们就是薛逆安排的!”
他解释得很费力,可他们只用了简单几句话就坐实了他的罪名,使他百口莫辩。
“保护殿下。”
老卒们一拥而散,簇拥着李亨向殿后逃去,抛下了地上的李隆基。
“放开我。”
李亨努力挣扎,可胳膊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根本不可能挣脱,他只能回头去看紫宸殿,只见那张龙椅静静地摆在金阶之上,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对皇位的强烈眷恋,殿中的人们都能感受得到,却已经没有一个人愿意再辅佐他了。
“追。”薛白吩咐道。
张汀缩在殿内的一根大柱后面瑟瑟发抖,一场宫变至此,几乎已粉碎了她所有的期待。
偷眼看去,只见李隆基身下已流淌出了一片血泊,不知死了没有,与李隆基的约定已失败,李亨许诺的皇后之位也无望,皇位成了薛白的囊中之物,她却连能否保全性命都成了未知数。
她是亲眼看到过李亨布置老卒,计划杀薛白、杀李隆基的,如此说来,李亨倒也不算冤枉。
但她很清楚李亨一定是会先杀了薛白,然后再杀李隆基,由此看来,目前的变故很可能是薛白安排的。
张汀可以大声为李亨叫冤,可她略一思量,反而高声道“李亨早就计划了弑君,我有证据!李亨就是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众目睽睽,证据虽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