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首事,则是遵关将军之令,与赵都督一起协定许昌城。
从赵阿自己的角度来看的话,玄德公不战而克坚城固然声威卓著,但这同样也意味着在接管替代这座昔日“京师”的官吏时,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
选出来伶俐可靠的,淘汰掉浮于人事的,标记出沾亲带故的,同时还要令许昌城的百姓知玄德公之政,并且还要做好在这里推行农、工、商等新令的准备。
毕竟昔日曹操迎天子至此也并非无的放矢,坐豫西倚黄河望荆州,有良田万亩有河渠纵横,更是毗邻颍川陈郡。
故而即便如今人人皆知玄德公必会兴复旧都洛阳,却也丝毫不减许昌之繁华,而这也意味着赵阿所要经手的杂务也就更加繁多。
这双握过锄头、船桨、环首刀的手,如今倒也终于握住笔,开始认真一笔一笔记录公事。
一缕北风打了个旋儿误入厅堂,带动灯光一阵摇曳,也令埋首理事的赵阿抬放下了笔。
“下雪了?”
迎着昏暗的天色出了门,果真看到星星点点的白色从天幕上洒落下来,随着北风漫卷带来无边凉意,也使得赵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下意识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那燕山之雪,是个什么模样?”
而一个回答声也倏然响起:
“若是好奇,我代你与将军说说,应当还能赶上最后一趟北上的货船。”
同在此处的自然就只有赵累了,赵阿努力舒平肩膀适应着这股寒意,摇头拒绝道:
“等俺随将军北上,便自然能见到,这一日也当不远矣。”
“哈哈哈哈!”赵累摇头大笑,只说了一个“好”字。
既然暂时中断了公务,赵阿也干脆好奇询问:
“都督,听闻皇叔已经不在城中了?”
赵累点头确认:
“陛下在邺城克贼复天子威,主公也已擒贼,此皆为汉室当兴之兆。”
“而且再隔一個月便是除夕,自当要去拜见。”
除夕……赵阿闻言怔了怔,若非都督提起他都险些忘了,从军时日复一年矣。
回想当初在从秭归至江陵骤起的从军念头也只是为了能吃一口好饭能讨个婆娘,但如今一路打过来,不知不觉间被放在心里的追求也是一变再变。
望着天空,赵阿感觉脑内的念头也信马由缰起来:
也不知胡人牧的牛羊是何等味道,那胡人的女子……好生养否?
与此同时,颍水上一队货船的首舰上,甘瑰也朝着后面大呼小叫道:
“季常先生,下雪了下雪了!”
马良从船舱里挑起帘子钻了出来,仰头望了一眼天色,摇头笑叹道:
“倒是好雪。”
于是甘瑰也摇头晃脑的点头:“果是好雪。”
不过话一出口,两人便同时大笑起来。
认真算起来,两人也并非纯粹的南方人,甘瑰在幼年随着依附刘表的老爹在襄阳住过一段时日,马良乃是襄阳宜城人氏,这两地虽不算寒冷,但一年到头还是能见到一次下雪的。
但昔时之所见与此次所见,心境自完全不同。
于甘瑰来说,如今纵横江淮扬名,凶威赫赫更胜昔日锦帆贼,而且也已曾衣锦还乡代父祭祖,昔日父亲寄人篱下所蕴出的那抹惆怅已经被冲刷干净,如今所惦记的只有关将军曾说过的海师之事,迫切希望能凭此青史留名。
于马良来说,昔有才名却不得用,后投玄德公被委以重任可称平步青云,结果却得见光幕知弟弟于后世史中的街亭之事,为了补胞弟之事,他义无反顾深入扬州,单人拜山联动百越夹击江东,而如今江东事已渐趋于明朗,胞弟也有来信称在长安安逸自在,他也终于能切切实实松一口气。
因而在这种心态下,两人看着这昏暗天空撒下的雪花,竟也从其中看出了三分瑞雪之意。
此前船队虽未能赶上豫州决战,但随着曹军主力西进,船队连克守备空虚的合肥寿春两城,这份功劳也是实实在在的。
于是战事稍歇之后,刘备干脆遥令马良坐镇寿春,又令甘瑰通漕运之路,借水道输江夏之物产于北地,两人也因此忙的不亦乐乎。
随着年关将至,两人也都收到了主公的召令,着命往邺城叙功。
马良原本看雪将下未下还打算等下一班船,最终还是被甘瑰给硬请上了船。
“还好有甘将军劝告,才使某赶上这班船,否则恐要误了玄德公之召。”马良很是庆幸。
甘瑰倒是若有所思:
“既已下雪,那咱这班船恐怕要热闹喽。”
马良也很快就知道了甘瑰所说的热闹是个什么意思。
经寿春沿着颍水北上,经过慎县和汝阴之后,船队在项县稍驻。
水师在这里一分为二,分出来的数十条船会沿着颍水继续向许昌前进,为那里带去冬日所需的种种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