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注视着顾正臣,认真且严肃。
如同嬴政当年,自称为始皇帝一样,这座城,也应该有着开天辟地,头一份的分量。
顾正臣略一沉思,点了点头:“你有权命名这座城,包括每条街巷的名字。”
朱樉躬身行礼,拿着图纸离开。
待看不到朱樉的身影时,萧成低声道:“你当真打算让朱樉镇守在澳洲,陛下与皇后恐怕不会答应。”
顾正臣暼了一眼萧成:“陛下是一家之主,也是大明之主,他想怎么安排,我们听着就是了。澳洲不能没人占据着,要不然,迟早会便宜了外人。”
“外人,什么人会来到这里?”
萧成追问。
顾正臣拿出一枚铜钱,在手中把玩着:“这世上探索大海的可不只是大明人。”
只不过,他们还没开始罢了。
可按照历史来看,西方大航海的开始,也就是未来几十年的事,已经不远了。
当然,等他们找到澳洲,那就更远了。
可大明若不抢占先机,早点积累起来资本,那殖民、被殖民的车轮依旧会碾过来。
“人之初,性本善……”
读书声传入耳中,算不上朗朗上口,反而听着有些声调不准。
一排排木桩插在地上,披上帐篷的布料,用绳子系住底部,成了一个大窝棚,只不过白天将一些布料束了起来,光能照入到里面。
篆山知府徐子明认为,佛门、道门想要教众,没问题,但孩子不能归佛、道两门,至少,大部分孩子必须接受儒家学问。
于是,就有了这座简易学堂。
篆山知县严朝舜兼职了教喻,几个书吏与通事轮番教土著的孩子读书。
顾正臣站在窝棚外,看着端坐在里面的土著孩子,一个个双臂叠放在长桌之上,目光直视前方,盯着黑板看,严朝舜拿着戒尺,指一句,念一句,让土著的孩子跟着学一句,还时不时去纠正下发音……
参政蒋子杰走到顾正臣身旁,行礼之后,轻声道:“定远侯,土著的孩子学习起拼音来,并不比咱们大明的孩子慢,能完全背下来拼音的已经有百来个了,假以时日,这里的人都能说上流利的汉话。”
顾正臣含笑道:“说起来,若是有朝一日,全世界都说汉话,那该多好。”
这时,严朝舜从课堂上走了出来。
行礼后,严朝舜直接提了要求:“我们需要更多套桌凳,纸砚笔墨,还有识字,通晓拼音的先生,教会了这些孩子,日后土著的属性就彻底没了,他们便是真正的大明子民。”
顾正臣看着神情急切的严朝舜,平静地说:“你可是这里的知县,缺个板凳这种事也找我,不合适吧?”
严朝舜张嘴:“我这知县下面就几个拿笔杆子的,让他们砍个木头都砍不动,更不要说刨木头——”
顾正臣抬起手,铜钱翻动几下,握在掌心:“这个时候就不要区分什么笔杆子、匠人、军士了吧。起始之城就这样,从无到有,总需要人多做点事。”
“一句话,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书吏也有手,怎么就不能刨木头,你也有手脚,如何就不能打凳子,没有凳子,还找不到木墩吗?”
“别给我说困难,也别给我要什么人手。沐春带人可以两班倒,你们若当真想要在这里振兴教化,传播儒学,那就也拼一把,没力气就锻炼出来力气,都是大人,总能比得过李景隆、马三宝吧?”
严朝舜顿时没了话说。
顾正臣对这些文官还是有些不满意的,现在人手紧缺,他们一个个还秉持着文官的样子,文弱的拿不起戒尺、书、笔杆子等以外的东西,有点事就知道找人办。
抽了一批人给他们打造了这学堂,当着他们的面,一点点地扎出来窝棚,过去快一个月了,结果现在还是一个窝棚。挖个深坑,埋下木桩,固定毡布,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多难的事啊,大木头你抬不动,那不是还有小木头?
还有这桌凳也是找人给你们办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到现在朱樉的桌椅,那还是从船上弄下来的,这个时候的木材还没干,想要打桌椅并不容易,可考虑到他们需要,还是给打了。
结果呢,看归看,完事之后就这样了,想着多增桌椅了,就是没想着自己去干。
这不行啊。
李景隆也不会烧砖,他现在会烧了。
朱樉也不会建城池,他现在连图纸都会绘制了。
朱棣不懂什么流水线,但他现在正在一遍又一遍优化运煤环节。
每个人都在努力,都在涉足全新的事,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动不动就要摇人,自己就光想着教书、办点文差?
蒋子杰听出了顾正臣的意思,对严朝舜道:“遇到难处,先自我解决。自我解决不了,那就几个书吏一起解决,还解决不了,那就琢磨琢磨法子,总能将事办成,大不了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