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虎子是越想越觉得可笑,觉得好生荒唐,事情却又应当如此。这可是丑儿啊,她本不就是这样的脾气吗?
再过一条街就是戏鼓楼了。虎子心想着,反正是进得城来,不如就去戏鼓楼看上一眼。先前也是答应过陈班主的,有事儿没事儿常过来看看,算是给人家一个念想。
可没成想,刚过得街来就听见“镗镗镗镗”锣声响。虎子听这动静一愣神,觉得好生奇怪。官员出巡,文官鸣锣,武官点炮,可没有这么敲的,一听这动静就是撂地卖艺来了。
这正月可是快出去了,不是花灯会,撂地可是不能在这里摆摊。因为这儿是戏鼓楼的正门口,同是艺人,你一个撂地的在人家有门面的门口摆摊算怎么回事儿?戗行?打擂?抽人家嘴巴子?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骨子里头都得透着一股子缺德劲儿才行。这是谁有这么个胆子,在戏鼓楼门口撂地?虎子定睛看去,却是更生疑惑。
敲锣的这个,干干瘦瘦,不认识没见过,是个穿着短衣帮的,看模样年岁约摸着得有四十。也不见得旁人,更不见得乐器行头,就他一个人,一面锣在这儿敲得正欢。
不单是虎子好奇,过往行人也好奇。“怎么回事儿?”“这是哪来的这么一路神仙?”“没见过。”“不认识。”聚拢过来的也都四下打听,一时很是热闹。
有人瞧热闹,自然也就有人不高兴。现在正是戏鼓楼第二厢演出的时辰,有人在外面敲锣,坐在票房里的小伙计不乐意了,出来赶人:“干嘛呢?干嘛的?这是你撂地的地方吗?敲锣的别敲了!说你呢!”
敲锣的听见有人吆喝他,扭过脑袋瞥了小伙计一眼,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就拦着?”
“我管你干什么的?”小伙计也是个暴脾气,眼睛一瞪,把袖子给撸起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戏鼓楼,昌图府乃至于奉天行省的金字招牌。你在这撂地,是想砸我们家招牌是怎么着?来来来,你划出道儿来,跟我们园子里诸位老板比划比划。”
“人也来得差不多了……”这敲锣的把手一背,上下打量了这个小伙计一番,“我就把话说了。我跟你们园子里的老板们比划不着,可我也跟你说了,得罪了我,你们园子里的老板本事再高,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口气到还是不小。”小伙计笑出了声,“来,报报来路,我看看你是怎么个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敲锣的抬起两手,在头边做了个抱拳的姿势:“我是给大日本皇军干活的,你们惹得起吗?”
小伙计一听这话,吓得打了个激灵,向后退了一步,愣是不敢说话了。周围围观的听了这敲锣的这么说,也都住了嘴,好些个不想惹上事情的,转身要走。敲锣的一见瞪了眼睛,掐着腰开骂:“不许走!有一个算一个,谁要是走了,那就是有心反抗皇军。”
这下倒好,有心想走的,现在也都不敢动了,只能呆立在原地,等着这个敲锣的在说些什么。
“你们都听好了。”敲锣的清了清嗓子,扯着脖子说,“皇军的意思,在这儿,有事情要宣布。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来不及张贴告示,只能让我先来这里,聚集一下人群,方便传达皇军的意思。你们放心,皇军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皇军马上就到。”
好一副奴才相,虎子心说,哪儿来这么一个狗腿子?闹老毛子的时候,有一个张大仙儿跟着俄国人鞍前马后的,现今闹日本人了,怎也出来了这么个东西?
好歹这个敲锣的话还有准,倒真没让他们等多长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一辆车就过来了。这车不是渡边雄也那辆小汽车,而是一辆驴拉着的囚车。赶车的看穿着是个牢头。囚车头里面是三两个日本人,打头的那个日本人虎子认识,正是那个翻译官。囚车后面跟着的,既有日本人,也有新军,全都背着枪。囚车里头关着的是两个梳着辫子的,是中国人。这两人各缩在囚车的一角,被麻绳捆缚了手脚,头深深向下浸着,看不清模样。
临近人群的时候车停了下来,牢头打开了囚车的锁,四个日本兵上前分别把两人从囚车里拽了出来,一路拖行到了戏鼓楼广场的正当间。
那敲锣的先前放过话,谁也不许走,走了就算是反抗日军。可有热闹看的时候谁也不想着走了,就连原本在戏鼓楼里头看戏的,这时候也都出来看这个了。毕竟戏什么时候都能看,这一茬错过了就找不回来了。
两名犯人跪好了,敲锣的也就退到了一边儿。随囚车而来的那些鬼子兵和新军,推搡着围观的百姓,把中间围出了个空地来。那个翻译则是绕着这两个人踱步,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向周围喊道:“这两个人,是我们大日本皇军抓住的奸细。经过我们的连夜审问,他们已经供认了,自己是俄国人派来的间谍。”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议论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