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马一身的本事都在仙家身上,弟马一世的修行都在堂口里面。被仙家折磨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立了堂口,对于绝大多数弟马来说,这是要跟一辈子的。散了堂口,可不仅仅相当于废了修为,又回转成了一个普通人那么简单。
寻常人身上的大窍穴都是闭合着的,保全人不受外来邪祟的侵害。那些仙家说好听了是仙家,讲白话说,就是畜生修行成了人形。他们想要随意出入弟马的身体,又不能伤害到底弟马,就得先打窍,把弟马身上几处大的灵窍都给打通了。仙家也不是打通了以后就不管了。这些仙家在打了窍的弟马身上栖身,出入红尘施展本领,自然要给弟马一些好处。
仙家选弟马,除了是因为跟这个地方有缘分,还得说这个弟马有几分修行的根骨,才是能领到路上来。原本仙家还在身的时候,这说不上什么,一旦堂口散了,被废了一身本事且灵窍大开的弟马,十分容易招惹什么“脏东西”。即使没有招惹来什么“脏东西”,也是会变得体虚无力,极容易生病的。但凡是散了堂口的弟马,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这一下鬼家门众人硬是看不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样一个堂口散了?有知道黄大奶奶带着的这一支堂口,不是只有十来个仙家的小堂口可比的,各路仙家齐全,各司其职工整分明。
而且这些仙家也都是重情义的,如果不是因为什么意外应当不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在弟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忽然就这么散了堂口。要知道当初赵月月昏迷一年整,将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些仙家也对她不离不弃——这让虎子感动不已。
可什么样的意外,能让一门堂口,悄无声息就这么散了,乃至于赵月月自己都没有丝毫察觉?
虎子最先想到的,是当初纳兰朗送来的那一枚来历不明的仙丹。那东西虽说鬼家门众人都没看出什么蹊跷来,却也当真是在最无奈的情况下才给赵月月服下的,算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而今出了这样的事,难叫人不怀疑。
可那不过就是一枚丹药而已,就算是潜藏的剧毒,能毒死赵月月,能毒散了满堂仙家吗?这说不通。
再而虎子就想到了黑妈妈。整个关东所有仙家都奉其为尊,若是黑妈妈一声令下,在世的仙家没有敢不从命的。可哪怕是黑妈妈和鬼家门闹得有些不开脸,究竟是个正路的神仙,那鼎盛香火不是白来的,她没有理由对一个嫁到鬼家门的小弟马动什么歪心思。
这也说不通,那也说不通,虎子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一会儿去看看那张堂单,一会儿又回转回来看看赵月月。其余三人看着他急成这样,也跟着心焦,却也都是束手无策,更是不知道怎么劝慰才好。
彭先生却是出了一个主意,焚表传仙。
“堂口虽然散了,但是仙家未必出了事情。”彭先生说,“咱们可以传仙家说话,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就做,把月月刚才绣花的桌子就当做供桌用,摆好了香烛法器,写好了黄纸,念完了咒,一摇镇魂铃,那张被甩在半空的黄纸就烧了起来。
赵月月这一门仙家里头,要说鬼家门其他人最为熟悉的,非胡传文莫属。赵月月没立堂口之前,胡传文就因为田猎户的死,和鬼家门有了交集。到后来赵月月立了堂口之后,胡传文更是成了护身报马,时刻随在赵月月左右,时常与鬼家门的人相见。此番焚表传仙,请的就是胡传文。相熟的人,也是好说话的。
没想到,这张黄纸悬在了半空,爆成了一团火球,弹指之间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点儿纸灰,零乱地飘落了下来。虎子和彭先生相视一眼,俩人全都愣住了。
李林塘和赵善坤不是术门弟子,不明白这里头的名堂。看彭先生虎子都不说话,李林塘就问:“怎么回事,这算是?到底是请来没请来?”
“啊……”彭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大疙瘩,“胡传文,不肯来,还告诉咱们,别再请她了。”
焚表传仙,一般有三种结果。前两种,请来了或者没请来。请来了都好解释,没请来就是等黄纸烧完了,对方也没个回应,这就算是没请来。可能这仙家现在就不想搭理这人,或者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忙,顾不上这一边儿。
鬼家门现在遇上的是第三种情况,仙家告诉给鬼家门的人,她知道了,但是她不肯来,还要警告鬼家门不要再找她了。这可是有点撕破脸的意思,如果事后仙家不登门来与传叫的修士解释,那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来了。毕竟这相当于是打了修士的脸一样。
胡传文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仙家。
“可能是真的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虎子倒还挺会为别人着想,“胡传文来不及跟咱们多说什么,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