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只觉得奇怪。
须知李太妃一向不管朝中事情,当日百官本先请她垂帘,却不想此人又哭又闹,只不肯答应,当时就躲得远远的,此后从不踏足崇政、垂拱、紫宸几处君臣商议政事的宫殿。
却不晓得今日为什么忽然转了性,居然跑了过来。
他对那仪门官道:「娘娘要是没有什么着急事情,请她去偏殿坐一坐,朕这便过去。」
仪门官出得殿去,不多时,却又再度进来,拜道:「太妃娘娘仍在殿外,因趁着今日诸位官人俱在,有话要说。」
众官尽皆惊讶,不免左右相顾,有当真茫然的,却也有心中有数的。
尤其张异等人,虽个个目不斜视,那心跳如何,唯有自己才知了。
一时那李太妃进得殿来,赵弘少不得为其看座。
李太妃推辞一句,复才坐下,当先扫过阶下两府官员,此时手心已经尽皆是汗,也不敢去看众人脸,只好转过头去,对着赵弘道:「妾身前些日子听说朝中要派使团去北朝,赎回太上皇及诸位皇子皇女,可是到了今日还没有消息,便来问问。」
太妃问太上皇,自然是天经地义,天子如若不理,一个「孝」字压下来,便如山一般。
赵弘道:「两府还在商议,孙平章方才回来,也问此事,想来不日就有人选。」
李太妃闻言,眼泪立时掉了下来,一面试泪,一面又站起身来对一众官员行礼。
诸人哪里料到她会有如此动作,纷纷侧身而让。
李太妃道:「太上皇在北朝受苦,公主帝姬、皇子们也在北朝受苦,妾身日夜在宫中为他们诵经,也为相公们求平安,只盼能早日把人接回来才好!」
这话一出,殿中无一个敢接话,只是人人眼观鼻,鼻观心,只恨不得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太妃见无人接话,又见对面人人目不斜视,表情凝重,心中也打了个突,转头去看赵弘,后者年幼,还不能十分掩饰,果然脸色不太好看。
她此时才猛地醒悟过来,忙又补道:「也盼陛下记得夏州尚有太上皇,并你诸位姐妹兄弟!」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简直如同当面骂赵弘不肯救人一样。
因见殿中气氛愈发古怪,李太妃脚都有些打颤起来,只是想到女儿,又想到自己打听来的,从前宗骨来求娶公主时候,两府
几乎个个赞同,少有不同意的,才又有了两分底气,又道:「另还有一桩,却是事关公主。」
她方才说话,人人装傻,眼下一提公主,却是几乎满殿人立时就望了过来,便是一旁侍立的黄门、侍卫,都忍不住偷偷拿余光来窥视。
一时之间,李太妃只觉得被十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放,口舌皆干,连嘴唇都有点发痒。
她咽了口口水,握着拳头壮胆,复才又道:「这事情本来不该是妾身来说,可是现在后宫里头没有几个人,殿下……殿下是为女子,她面皮又薄,不好……不好来说这样话——她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已经当要议亲了。」
如此一番话,李太妃已经对镜说过不晓得多少回,方才在殿外等候时候,也在肚子里反复念叨过,然则真当众说出来时候,依旧颇有些磕磕绊绊。
赵弘先还只是皱眉,听到最后一句时候,脸色更是大变,几乎是黑着脸道:「阿姐婚事,娘娘怎好在这里说……」
如果此时有赵明枝同殿,李太妃或许还会多有几分畏惧,然而只有赵弘说话,她也不怎么生怯,反而把自家早准备好的话术搬了出来,道:「妾身往日听到不晓得哪位相公所说,皇家……天家没有小事,家中事情也是朝廷的事情。」
又道:「陛下只有这一个胞姐,金尊玉贵的,她今日管了朝中后宫大事,整、整日忙个不停,要是不早点挑了驸马人选,任由这般拖拉下去,误了终身,才是真真不好了!」
她话音一落,后头便有人接道:「而今朝中战事才休,人丁不兴,各州各县正要增人口,如此时候,如若殿下到了适嫁之龄,却又迟迟不招驸马,确实不太妥当……」
此人就在人群之中,话音不高,李太妃听得这话锋甚好,竟还与国家大事扯上了关系,一面暗想果然能当官的脑子就是好使,怎的我就想不到这一点,一面抬头想要去辨认对方脸。
然则那人被人群遮挡,一时竟看不太清。
她只好隔空夸道:「这位官人说得很有道理!」转头又做一副认真模样看向赵弘,「陛下年少,不晓得女子易老,此事还要长辈操持,不然说不得就要耽误了公主终身。」
赵弘只觉得李太妃来得莫名其妙,先前说接太上皇一众回京时候,虽然讨嫌,倒也能忍,而今居然插手公主婚事,他又如何能忍,不免大声道:「娘娘,朕再年少也是天子,难道要为长姐选婿招驸也不能么!」
又道:「此事朕自己会想,娘娘且先回宫去罢!」
李太妃尚未回话,那御史中丞杨廷听得此言,已经当即上前一步,道:「陛下与公主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