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问的是哪个?”
朱见深微微一愣,笑道:“看来还不止一个?”
“江南原本就建了一个,去年分红就有二十万两银子。京城的这个,摊子铺得更大,拉进来的合伙人家也多,想来亏不了本。”
朱见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倒是长袖善舞。”
方元芷淡淡笑着:“哪里是我长袖善舞。还是皇上的面子大。刘永诚公公,英国公府,会昌侯府,谁不知道我是哪根葱?其他人,也不过看这几家的面子,来捧个场。”
朱见深见她眉眼疏淡,笑容浅浅,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需要笼络这么多势力,若不是为了自己,又何苦搞这么大阵仗。
“你真不怕亏了本,到时候人家打上门来?”
“所以啊,我才不断翻阅医书,开发新品,还与太医院那帮人谈妥了,有好的药物推过来,每年也是有红利分成的。人多力量大,我一个人,毕竟能力有限。”
朱见深略觉意外。她倒是心思玲珑,不仅医术了得,这经营之道也很熟络。
朱见深左右看了看,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可以垫垫肚子的吗?”
方元芷眼睛眨了眨:“据说今夜阖宫宴饮,皇上您没吃饱?”
朱见深无奈笑笑:“应个景儿而已。”他也怕有毒。
方元芷想了想,去了文渊阁外头的小茶房。
文渊阁全是书籍,最怕着火,因此小茶房是独立的一栋建筑。
朱见深跟了过去。
方元芷掏出一口小锅,洗刷后开始烧水煮挂面。
她边忙边解释:“我们这里的管事人还不错,给备了些米面,晚上值夜的人太冷,可以煮点东西吃暖暖身子。”
也没什么蔬菜,只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这鸡蛋,是尚食监的小夏子送的。他哥哥前一阵子摔伤了腰,我给他顺手治好了。”
不多时,两碗白花花的煮面条出锅。方元芷倒出一个小瓶子里的醋,尝了尝,才往碗里各倒了有些,又洒了些盐。
“不嫌弃就垫垫肚子。”
方元芷搬出小茶房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擦了擦两人对面坐了,一人一碗面条。
朱见深尝了尝后扬眉说道:“手艺比上回倒是强了许多。”
上次是指在扬州城外那次。
方元芷笑笑不说话。
热腾腾的汤面,味道清淡可口,吃下去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吃完面条,方元芷沏了茶,才打了水冲洗碗筷,边忙边道:“我在贵州的时候,吃不惯那里的饭菜,只好自己做。后来俊信教了我一些。他是个苦孩子出身,自幼全家都没了,什么都得会。”
朱见深沉默不语。
他是来寻求安慰的,听她提起前前任,只觉得刺耳。
她是恼恨自己宠幸了他人,故意刺自己的吧?
方元芷忙完,才过来坐下,捧了茶杯道:“他刚去的时候,我很不能理解,还有点儿恨他。可如今,我却终于懂了他。
我们那里有这样一段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说罢,方元芷淡淡笑看了一眼朱见深。
朱见深怔怔回看着她。
他很想问她一句:“朕给了你自由,你为什么又要回来?”
终究,这话还是没问出来。
等过一阵子,他还是要送她出宫的。
皇子出生后,他的性命就不在自己手中,他若哪一天突然挂了,宫里就无人再真心庇护她了。
方元芷见两人还是无话可说,便道:“皇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也该回去了。”下起了逐客令。
朱见深依依不舍地站起身,由着她替自己披上大氅,慢吞吞出门而去。
走出几步,他回头看,她却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他多想去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回去文华殿,那个他们曾经一起温馨度过无数美好夜晚的地方。
可他能这么无耻吗?
方元芷见他不走,挥手笑了笑,见他还是不动,索性自己回了文渊阁关上了大门。
背倚着身后的大门。她仿佛全身脱力了一般,浑身软绵绵的。
她看不懂他恋恋不舍的眼神吗?
她不渴望那个温暖的怀抱吗?
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她并不是别人勾勾手指头,便兴冲冲围上去的哈巴狗。
她可以远远旁观,却不会自轻自贱地再轻易献身。
……
正月里,朝堂上就闹得不可开交。
关于皇帝的人事任免权一事,朱见深以祖宗旧制、欺诳朝廷为由揪着不放,最后六科十三道官具本认罪,皇帝才就此揭过,停了监察御史刘璧等人的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