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点点头,又摇摇头:“贫僧……贫僧可没有谋害官兵。是其他师兄弟们做的。贫僧听说,是假意给他们奉茶,在茶水中下毒,又往客堂薰毒烟……”
好狠毒!岑远切齿,又感到一阵心痛:带队的可是李忠敬啊!他最信赖的部下,就这样没了!如果不能杀尽复兴会,他日后有何颜面与死去的诸位在九泉下相见?可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眼见着前方的士兵开始有序地散开,想是领兵的诸位已经商量好了作战的方略——岑远却不能询问,只能被自己的亲随推着,又在沈彪所率的十名岑家军士兵的保护——或者不如说是监视下进入了山门附近的树林。那时,陨星雨已经停止,天气由晴转阴,星辉月色一点不见,四围变得异常黑暗。他便在这样漆黑的静谧中呆呆等待。
如果让他来布署这场伏击战,他会怎样做?他想,他会安排一小队人马,在路旁等待。当敌人来到,这支小队就假装是刚刚从营地的火场中逃脱出来,虽然遇见仇人分外眼红,但是敌众我寡,只能先行撤退。他记得,离此处不远有一座桥,是走上官道的必经之路。这小队士兵应当往桥上跑,将敌人引上桥去。这时,分别埋伏在桥两边树林中的兵士就一头一尾堵住敌人的前途和退路。因铁山寺和尚身怀武功,士兵们不宜与他们单打独斗。故尔应先以火器猛攻,辅以羽箭。而其中,火器尤其重要。整个樾军之中,近年才开始配备新式□□,系军械司下属兵器坊按照西瑶《铸造密要》中所记载的番邦设计所打造,因为工艺复杂,产量极低,除了京师近卫的几支队伍人人有新式□□,以及玉旒云在东海三省自行制造外,其余地方驻军只有旧式火铳——便是岑家军中也只有几杆新式□□而已。正是因为新式□□还未曾在战斗中被使用,大多数人都不知其威力,只是听说比普通火铳厉害百倍。至于火铳有多么厉害,一般人其实也不太知道。越是不知,就越是想象得神乎其神。此刻,只要岑家军以火器发起进攻,不管是新式□□还是旧式火铳,势必让敌人气势上先短了一截。虽然,只要用过火铳的人都知道,这种兵器固然射程远、杀伤力大,但是射击过程十分麻烦:倒药、装药、压火、装弹……并不像射箭那样,瞬间可以完成。是以,火铳多用在守城的时候,安排多队□□手轮流发射,如果在进攻时,则发射一次之后就成了废物。但是,黑暗之中,只要以火器打乱了敌人的阵脚,随后再用羽箭压制他们一刻,待他们伤亡过半再冲锋,势必大获全胜!
他眯起眼来,想象着血流成河的战场和身首异处的敌人。也几乎同时,听到远处传来密集的“砰砰”声——果然是火铳射击的声音啊!他恨不得飞去战场看一看。可是才摇动轮椅,那几名监视他的士兵就齐齐堵了上来。他唯有悻悻缩回手去,讪笑道:“诸位放心,我哪里也不去!”
几个士兵并不和他搭话,冷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看守。岑远的亲随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大人,这未免欺人太甚了!”
岑远低声苦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亲随们皆愤愤。他们都和李忠敬相识已久,听闻其丧命,无不悲痛。他们哪里晓得今日复兴会之乱有一半是岑远私心作怪暗中纵容的结果?只想着要为手足报仇雪恨,为朝廷斩恶锄奸。哪怕他们人少,哪怕他们只能留守营地保卫统帅——那也不该是眼下这种情状!
内亲王心胸狭窄,一直记着向日和岑远的纠葛,他们想,这次是寻着个借口,又来折腾岑远了。哪怕是十倍奉还,她把岑远害成残废,还不足够吗?莫不是想借机把岑远害死不成?听说她为了夺取兵权,害死了吕异,此番或许故技重施,要将岑家军收入囊中?
这样想着,他们又不免恼怒地扫了沈彪等人一眼,心中埋怨:岑家军居然不帮姓岑的,忠义何在?
正在心中骂骂咧咧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密林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几名亲随和沈彪等人都警觉起来。静静抽出兵器,各自寻找适合伏击的隐蔽之所。唯岑远行动不便,以及那俘虏的和尚因为绑成了粽子一般,都被留在原地。
未几,见到有人分开树丛下山来。昏暗之中,可以看到灰色的僧衣。是敌人!士兵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打算待对方来到近前,就利用道路狭窄,将他们一一击杀。只是,那被丢在地上五花大绑的和尚着了急,顾不得自己的死活,大叫道:“有伏兵!有伏兵!大家小心!”那山上下来的人马,果然一怔,停止了前进。而这边沈彪等人则怒不可遏。已没有旁的选择,唯有大喝一声冲了上去:“恶贼哪里跑!”挥刀向最前面的敌人斩下。
敌人岂肯束手就擒,也抽出兵刃应战,两下里登时打成一团。那俘虏和尚感觉自己脱身有望,扭动身躯向后退,意图趁乱逃走。不意经过岑远身边时,岑远忽然转动轮椅朝他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