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住口!”无念额头青筋暴露,手中布带甩出,缠住了玉旒云的脖子,“你说什么把我铁山寺夷为平地,我就会怕你?你要跟我一同下地狱去评理?那可正好!反正老衲在俗世也无牵无挂了,就跟你去地狱走一遭!”
“你无牵无挂?”玉旒云呼吸困难还是挣扎着出声驳斥,“当真无牵无挂,你何必在这地牢中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上吊也能死,咬舌头也能死,苟且偷生做什么?你是牵挂着这些历书和星象图么?无妨,到时候铁山寺被一把火烧尽,这些东西自然也跟你下地狱。你去和阎罗王说你的质测之学——啊,不,质测之学不言鬼神,那便是没有地狱也没有阎罗了。也便是说,大师死后化为腐朽,大师的学说也就跟着大师一同消失,世间百姓继续愚昧,昏君佞臣继续猖狂,反正大师也看不见了……哈哈哈哈哈……”
“住口!”无念再次厉喝,同时将玉旒云扯到了自己跟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这次玉旒云真的无法呼吸,且耳鼓轰鸣,双眼胀痛,仿佛头颅要炸开一般。再也无法出声辩驳。但是不甘就此认输,拼死用两手抓住无念的腕子,双脚也使劲全力向无念蹬踢。只是,因为无法呼吸,力气顷刻就用尽,四肢不听使唤,只能感觉到头颅一涨一缩的疼痛。心底不由升起了一丝绝望:真的要命丧无念之手?若如此,她十几年来为之奋斗的念想将无法达成,那么她来人间这一趟,除了无限的悲苦怨恨,还剩什么?忽然想起了远方的石梦泉——他的兵队已经和楚军交锋了吧,战况如何呢?正面的交战,只不过是又一次大青河之战,至多拖住司马非,要想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却是不可能的。西疆的兵队是制胜的关键!但是眼下……若她死了,石梦泉会如何?她可是给他下了军令,让他不准比自己早死,一定要陪她到最后一刻。没想到今日陪在身边的竟然是乌昙!若是连乌昙都死了……
巨大的痛苦,将这些纷乱的思绪也驱走。余下的只有痛苦本身。最后连痛苦都离去了,身体变得好像不是她的——她熟悉这样的感觉。那是她每次躺在病榻,徘徊于鬼门关时,半生半死,魂游天外的状态。
这是真的结束了?
不甘心!不甘心!她拼命睁开双眼。这时,忽然看见原本倒在地上与尸体无异的乌昙坐起了身,捡起地上的桌子腿儿,猛地向无念的后脑打去。
而无念一方面正老羞成怒地对付玉旒云,一方面大约以为乌昙必死无疑,竟不防备,这一次被乌昙打个正着,后脑立时血流如注,身子一颤,放松了对玉旒云的掌握。但着毕竟只是皮外伤,不算重创,他只愣了瞬间,就怒吼着转身应付乌昙。
乌昙面色死灰,刚才显然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无力闪避,索性挺起胸膛迎了上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无念的脖颈,打算以同归于尽来为玉旒云争取逃脱的机会。
但玉旒云这时全然没想着自己脱身——其实也根本没有脱身的途径——习惯了战场的拼杀,她明白,你死我亡的关头,唯有消灭敌人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
她拔出剑来——可笑,方才难道是一直不觉得到了拼命的关头吗?还是自己一心以为无念是个值得招徕的人才?任什么旷世奇才,此刻也不能爱惜。她对准无念的后心,一剑刺了下去。
无念被乌昙拼死抱住,即使后脑勺长了眼睛,也无从闪避这样近距离的杀招。一剑穿胸而过。连乌昙都被殃及,刺破了胸口的皮肉。只不过,这点儿小伤和无念的攻击比起来不值一提。乌昙反而感到心口绞痛减轻,趁势抓着无念双双滚下了禅床去。
玉旒云还怕一击不足以制胜,抄起乌昙方才使用的桌腿,又照着无念劈头盖脸一阵乱打——她生怕这武功深不可测的和尚还会忽然跳起来反击,所以全然不管章法,连攻击什么部位都不去计较,只是使出浑身力气噼噼啪啪打下去,直到衣衫被汗水湿透,双臂灌铅般抬不起来也还不敢停止。
“停……停一停……”乌昙微弱的声音传来,“秃驴……秃驴已经归西了!”
“当……当真?”玉旒云举着木棍。
乌昙推开了无念的身子:“没气了……啊哟……”他捂着自己胸口的剑伤:“我都差点儿被你穿在剑上。这秃驴哪怕是神仙,也活不成了。”
见乌昙的伤口血如泉涌,玉旒云赶忙扯下无念缠在自己颈间的布带帮他包扎。触手之处,只觉仍石头般冰冷,担忧道:“你……把那寒毒过到自己的身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如何是好?”乌昙笑道,“你忘了,我最大的本事就是……死不了……敌人害我,必要……十倍奉还……这秃驴以为我死了,可想不到……想不到……”他说着,脸上的青灰之色越来越浓重,声音也渐渐低下去。“真要死了……也无所谓吧……能把你救活……那就……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