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无妄暗中加害。这怀疑算是被证实了。只是,玉旒云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乌昙听言可着急了:“大师,玄冰指是你铁山寺的功夫,你一定知道医治的法子吧?”
“我自然是知道。”无念道,“不过,如此一个祸害,若是治好了,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丧命。我劝你也不要再被此人迷惑,回去作个海盗,也比助纣为虐强。”
“怎见得我就是桀纣?”玉旒云趁着无念说话,“哗”地一下抢过了他面前的菜碗,又从食盒里拿起个馒头来,蘸了菜汤,狠狠咬了一口,“老和尚你不必在这里自命清高假扮菩萨了。馘国皇帝昏庸无能,官员贪赃枉法,搞得百姓民不聊生,我大樾国灭亡昏君,乃是顺应天意。平北公治理西疆,扫平盗匪,鼓励农商,有哪一点做得不好?一个人路遇强盗杀人,是视而不见避免犯杀戒,还是拔刀相助惩治恶人,究竟哪一种罪过更大?”
“你这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么?”无念放下筷子,“譬如你见到邻家的父亲烂赌,是应该劝人戒赌,还是破门而入将其斩杀,占其田产,还强逼其子女做你的奴隶?你将自己比作路见不平的侠客,依老衲之见,你其实就是烧杀掳掠的强盗——不,强盗如你这位朋友,通常还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你这种行径,比强盗更可恶!”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双眼圆睁,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之态,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玉旒云掐死。这种气势,让玉旒云愣了愣,一时无言以对。但片刻,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没错,我的确是个强盗,不,比强盗还凶恶百倍。但大师又有何资格谴责我?劝人戒赌,本来就不是强盗应该做的事,难道不是为人父母,为人兄弟,为人子女的职责吗?大师身为馘国德高望重的僧侣,竟然不去劝谏历代昏君,反而躲在这深山之中独善其身,以至于大好河山落入我这强盗之手。大师的所作所为,也令人不齿!”
这次换无念愣住,死死盯着玉旒云,竟大半天不能出一言。
玉旒云乘胜追击:“还说什么质测之学,躲起来自顾自偷着乐,既也不用自己的学问来辅佐君王,也不用自己的本领来造福百姓,就会指着别人的鼻子说人家是刽子手,相比之下,你那个醉心复国大计的师弟,倒还痛快些!”
“谁说我没有用学问造福百姓?”无念怒道,“我二十年前就编撰历书奉与朝廷,也曾一度协助司天监观测星象。但昏君只不过用星象协助自己炼丹修仙。而外戚佞臣,又用天象乱作文章,为自己谋权夺利。权贵阴险无比,百姓则愚昧不堪,每次遇到灾异,他们都来求助老衲,而老衲一再安抚,又指给他们抗旱治水的种种方法,他们却仍只会谈鬼论神。以至于屡屡为江湖术士所骗。一而再,再而三,又岂是老衲区区那一点学问可以改变?”
“哈哈哈哈!”玉旒云大笑,“我以为你是看破俗世的一代高僧,原来不过是个遇挫即逃的懦夫!大丈夫贵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贵在愈挫愈勇,不死不休。你看我大樾国的顾长风,从前经受几多打压,他仍不屈不挠,如今终于可以大展拳脚。还有那个楚国的程亦风亦——他虽不像顾长风这么好命,有生之年遇到明君,但即便是昏君,他也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屡屡文官代武职,无论是面对骁勇的敌人,还是成日给他找麻烦的同僚,他也不曾打退堂鼓。他在国内推行新法,哪怕遭众人反对,最后从一品大员贬为七品县令,他也没有拂袖离去,反而在边陲小镇兢兢业业当他的县令。如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连身为对手我,都不得不敬佩——反观大师,只不过遇到一点小小的不顺,就怨天尤人,躲在深山之中,假装不问世事,任由山河为外族所占——我看大师不是因为‘区区学问’,而是因为‘小鸡肚肠’,才会如此不得志。”
无念的脸变成了铁青色,拍案喝道:“你说什么!”
这一下大约是因为暴怒,用了十分的力气,床前的桌子被拍得碎成了七八块,上面的碗碟自然摔得粉碎,坐在桌边的玉旒云竟被震得向后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座书架上。书架倾倒,上面的书稀里哗啦落下,砸在她身上。
变故来得太快,乌昙见玉旒云被书册掩埋,不知她情况如何,想要冲过去看,却动弹不得,只觉自己的心口如被利刃切开,尖锐的疼痛扩散倒四肢百骸。要是真能有一把刀,将无念加在他身上这无形的枷锁劈开也好啊!他这样想着,再次用力去冲击被封的穴道。不想这一次,竟然有松动的迹象。不由心下大喜,便顺着那刺痛扩散的方向,卯足了劲儿冲过去,初时只觉浑身仿佛要炸裂一般,但他隐隐感到被锁住的穴道又松动了些,就咬牙坚持。终于,如同淤塞的河道被凿开了一个缺口,虽然只是细小的一线,但洪流奔涌而出,立刻就将淤泥冲刷得无影无踪。他的身体又恢复了自如。看无念手中的方才用来拎食盒的长布条朝玉旒云那边毒蛇吐信般舔了过去,急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