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乌昙讶异:就是无妄的师兄,不是在陨星雨之夜圆寂了吗?怎会仍在人世?玉旒云又如何能确定眼前的和尚是无念?
“阿弥陀佛!”床上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施主认得老衲?”看来正是无念。
玉旒云微微一笑,擎着那秃笔在空中划了个半圆,一一指点石室中的物件:“《夏小正》、《阴阳历》、《太初历》、《皇极历》、《乾象历》——如此冷僻的书籍,便是在钦天监里也少有人问津,那些博士、司历们至多研究研究《授时历》而已。而此间历书不仅齐全,当中还夹着许多笔记批注,可见主人仔细研读过。再看四壁,刻满了星象图,有些刻痕还是新的,想是此间主人所为,而非前人留下。我想,这个铁山寺中,除了无念大师,再无他人有此学识与兴趣了吧?”
“星象图是我刻的!”慧进叫道,“师伯腿脚不方便,都是他说,我刻——你们两个又是什么东西?啊,我知道了!今天寺里乱哄哄,说是樾国王爷要来,你们是朝廷鹰犬!”
“朝廷鹰犬……”玉旒云冷冷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一步一步逼近慧进,“听你这说法,铁山寺是不服天威,心存反意了?”
“我……我们铁山寺就是……”慧进想要摆出架势来,但一方面乌昙紧紧护卫在玉旒云的身侧,一方面玉旒云那冷冰冰的态度中自有一种威慑的气势,他竟手脚不听使唤,动也不能动。
“善哉,善哉!”无念口诵佛号,“我铁山寺百年古刹,见过多少兴衰?王侯将相都化为腐朽,城郭宫殿也早成灰烬,腐朽与灰烬中又生出新的帝王枭雄与王城宫阙来,唯我铁山寺还在这山中侍奉佛祖。我们是诚心归顺,还是假意降伏,又有何必要去追究呢?”他波澜不惊地说着,又瞪了一眼慧进:“不过,你口出恶言,骂别人是鹰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是。”慧进垂头,不敢反驳。
“哈哈哈哈!”玉旒云仰天大笑,“不亏是无念大师,连星辰的变换都研究得一清二楚,难怪将世间俗事看得如此透彻。铁山寺的住持如果由大师来担任,也就不会惹上今日这些麻烦了。敢问大师知道眼下外面发生了何事吗?”
无念微微皱了皱眉头:“老衲居于地下,已经算是个死人。外间发生何事与老衲何干。挑拨离间的话,施主可以省省。”
“挑拨离间?”玉旒云故作惊讶之状,“铁山寺之中有何嫌隙可以让我趁机挑拨的吗?啊,是了,方才听说你们有东西院之争,但是无念大师您与无妄大师同属东院,哪儿还有什么可挑拨的?”
“西院!”慧进跳将起来怒吼,“东院只有酒囊饭袋,岂可与我西院相比?再说西院之中怎就没有嫌隙?无念师伯就是被我师父……”
他不晓得,玉旒云是故意说错东西院,想试探虚实。他如此暴跳如雷,郑重其下怀。不过,才说倒紧要处,无念便喝止了他:“慧进,出家人岂可口出妄言?我与你师父自幼一处读书习武。先师在世之时,便嘱咐我二人同心协力,将本门发扬光大。过往,我与你师父共同在外面打理寺中事务,如今你师父在外面,我在地下,如此而已。”
听他这样说,慧进反而觉得委屈了,申辩道:“师伯,您不必替师父辩解。他为了谋夺住持之位,使奸计害您,这些弟子都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害您的性命,只是伤了您的双腿,又将您囚禁于地下,无非是想从您这里得到《无相诀》罢了。他虽然是我的师父,但我决计容忍不了他的所作所为。”
原来如此!玉旒云不禁一笑,又望了望乌昙。后者显然也猜出了铁山寺恩怨情仇的来龙去脉。又想,只怕这个慧进成日带着饭菜来看望无念,也只不过是贪图老和尚手中的秘笈罢了!
“混账!”无念怒喝,“你几时看到你师父害我?竟当着这些来路不明人的面,胡说八道,损害本门名誉。”
“无念大师,”玉旒云笑着插嘴,“这位慧进师父一片孝心,你何苦呵斥他?你原本与无妄大师共同执掌铁山寺,如今却被囚禁于此暗无天日之地,又对外宣称已‘圆寂’,当中有何曲折,即便慧进师父不说,我们这些外人也会有所猜测。你疾言厉色的否认,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也罢,也罢!吾等外人,理得你这许多?你们爱怎么争夺掌门之位,爱怎么谋取武功秘籍,都与我无关。我误触机关才坠入暗道,又稀里糊涂来到此地,只想找条下山的路。大师既然不想见到我,就请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无念冷冷扫了她一眼:“铁山寺僧众代代修缮此暗道,为的是保护本寺安全,若是老衲指点施主下山,岂不是将暗道的秘密透露给了外人?这样吧,慧进每日从大雄宝殿的入口进入暗道,他晓得如何原路退回。就让他带二位去大雄宝殿,二位从那里自行下山好了。”
大雄宝殿?这老和尚是真的不问俗事,还是故意说这话来气人?玉旒云出现在大雄宝殿,岂不是自投罗网?慧进当然也明白,摇头道:“师伯,这万万使不得。弟子知道师父设下陷阱,要制服朝廷鹰犬。虽然具体是何安排,并不晓得,但师父最倚赖那些师兄弟们已经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