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玉旒云轻笑,“我倒觉得程亦风收买人心的本领十分了得。连我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都口口声声尊称他为‘大人’还替他惋惜!”
“卑职不过是打个比方。”小莫忙澄清。
“我明白。”玉旒云道,“以程亦风这样的人物,曾数次救楚国于危难,一心一意要为百姓谋福,他出来号召人跟从他变法,都不能做到一呼百应,何况复兴会?他们想要造反,最后还是得依靠西疆百姓。要说服百姓玩命,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你没听岑家军的人说吗?复兴会这两三年在西疆屡遭镇压,却不停死灰复燃。做的虽然不过是做些暗杀高官、破坏衙门之类的勾当,但始终向西疆百姓传递着一个讯息——就是复国之心不死。这调调儿总是有些人特别受用的,不然他们也网罗不了这么多帮手,搞不出这两日的白银危机。本来他们一步步铺排,等平北公归西,岑远接了他的位子,岑家军斗志低迷军纪散漫,他们再搞些挤兑风潮,饥荒缺粮,顺便预言几个灾异……三年五载,这事就有七八成把握了。但如今他们性急起来,就要一败涂地。”
小莫转了转眼珠子:“令他们性急的是王爷——王爷忽然来西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他们怕王爷坏他们的好事,所以要提早起事了!”
“他们卧薪尝胆这么久,期间也遭到过平北公数次镇压,都忍了下来,按说不会忽然沉不住气。”玉旒云道,“我推测,一是他们觉得我出现在西疆不但只是他们的威胁,更是机会——毕竟,覆灭馘国的两位将领,他们的两大仇人——我和平北公,若能同时除掉,对遗民是一种鼓舞。此外,我想,可能他们内部出了什么变故,令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王爷再来推他们一把——”小莫道,“逼他们以卵击石——王爷请放心,岑家军已经按照王爷的命令布署好了,无论是郢城、铁山寺还是清水庵,王爷一声令下,就一锅端了。”
“你都知道复兴会与我们交手是以卵击石,反贼自己又岂会不知?”玉旒云凝望着雪网,“他们现在一定是小心翼翼,即使迫不得已要提前举事,也做好了大事不成,要再隐忍数年的准备。而且,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是这些遗老们,铁山寺、清水庵,百媚阁、芳菲园和牡丹馆,不知道的还有多少?我们面对的就好像一个藏在地洞里的对手,他露出一撮头发,你挥剑去砍,会如何呢?”
“当然只能砍下那一撮头发了。”小莫道。
“若是他露出办个脑袋呢?”玉旒云又问。
“如果是乌帮主一剑挥过去,自然砍掉半个脑袋。”小莫道,“要是卑职,只怕挥剑落空,那人就缩回地洞里了。”
玉旒云笑了笑,看了乌昙一眼:“不错,我亦自知没有乌帮主那样的剑法,所以一定会等对手大半个身子都钻出洞外,退缩不便,再招呼部下们一拥而上,将其斩杀!唯其如此,才永诀后患。西疆的安稳,关系到南征的保障。所以,不是仅仅端了铁山寺之流便可以收手,非要将前朝乱党斩尽杀绝!”
小莫明白了玉旒云的用心:“所以王爷现在不端了鱼肠胡同,是要等他们招呼同党?不过,王爷为何要让孝康侯那些草包去和反贼打交道?就不怕他们被拆穿了,反而坏了王爷的大计?而且,孝康侯那伙人,真的可信吗?”
“只要遗老作乱,我就有杀遗老的理由。”玉旒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融化,“现在想想,在这群遗老遗少当中辨别忠奸,也有点儿多此一举。”
那是要把他们都杀了?小莫一惊。玉旒云却微微而笑:“虽然把他们都杀了,可能会让西疆的百姓人心惶惶,但若是把他们的家产都充公到善堂善会,田地变作朝廷的财产,廉价赁给百姓耕种,西疆说不定就变得像东海三省一样安稳了。”
分明是血流成河的事情,她却说得轻描淡写。饶是乌昙海盗出身杀人如麻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耳边又想起况师父对玉旒云的评语——心术不正,阴险狠毒。但分明是这些贼人作乱在先,他想,他们几次三番想要了她的性命,她十倍奉还也是应当的。
而此念方起,仿佛又听到了况师父的叹息:小子,你竟然有此邪念?你终于还是被这臭丫头带入歧途了。
“那王爷要怎样逼乱党将半个身子钻出洞穴来?”小莫问。
玉旒云轻轻一笑:“依我的猜测……他们这一次是想在铁山寺设局抓我,以此牵制官兵,再团结馘国遗老遗少,里应外合夺取郢城,这之后,就要呼召百姓,共同光复故国。要让他们倾巢而出,自然是要让他们觉得,这个计划有九成把握可以成功……”
“你还是要去铁山寺?”乌昙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