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晋二娘显得好像吃了一惊。小莫等着看她怎么反驳郭庭轩的说辞,不想她却忽然堆出了满脸笑容,迎向那边轮椅上的岑远,万福道:“啊哟,岑大人,小妇人总算见着您了!”
岑远虽然之前从来没有和晋二娘打过交道,但早已多方查访过鼎兴银号的事情,晓得这个丑陋妇人并不简单。因笑道:“财东找我岑某人有什么事么?”
“当然是有急事啦!不过早先平北公病着,您不在郢城,后来又撞上曹大人遇刺,您家办丧事,小妇人也不好上门去……”她絮絮叨叨,让人捉摸不出话中之意。正听得烦躁,她忽然道:“平北公家欠小号的账,可不可以还上?哪怕不是全数,还个七成……不,六成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全都愣住了:复兴会作乱、玉旈云病倒,这哪一件不是大事?大家伙儿忙这些还忙不多来,她竟然一开口就是讨债?虽然这是银号财东的本分,但此刻提出,也太不分场合了吧?尤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岑家欠了鼎兴多少银两,具想,平北公可是一方诸侯封疆大吏,能欠区区一个民间的票号多少银钱?晋二娘可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岑远被当众要债,面子有些过不去。但也不能发怒,况且他觉得这丑妇多半只不过是以要债为幌子,得探知其背后的目的才行。因沉着脸问道:“不知叔父欠了贵号多少银两?我明日便让人去还了。”
“那可再好不过了。”晋二娘道,“平北公府上次结算时,欠着三千七百五十二万两四钱,后来又借了八千两,这样加起来连本带利……”她掐着手指,仿佛算命先生在算人的命数一般,口中还念念有词,片刻,道:“就是三千七百五十三万零二百一十六两八钱。岑大人明天是还银票的还是还现银?银票是无所谓,要是现银,就得事先跟小号打个招呼,总要点数、称重,还要请多几个保镖看守,否则反贼那么猖狂,万一抢走了,那算是您的损失还是小号的损失呢?您说是不是?”
她语气轻松,仿佛就是一个银号的伙计和柜台对面的客人谈话。但是那“三千七百五十二万两四钱”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满场皆惊,何况她后面又报出一个更大的数目来?除了乌昙和小莫上次已经从晋二娘处听过一次岑家所欠下的巨额债务,众海盗和玉旈云所带来的兵士可是从未听过这么大的数额——就连岑远那一边的人仿佛也是第一次听闻,全都呆住了。
“财东说……有三千七百多万?”岑远问。
“千真万确。”晋二娘道,“小妇人别的事记不住,又不识得几个大字,但钱银数目都会记得,算账也从来不会错。岑大人放心,就是这个数目了。您想怎么个还法?明天几时来还?要小号派伙计上门也可以。您现在就吩咐了,小妇人也好回去让他们准备。毕竟这三千七百五十三万零二百一十六两八钱可不是小数目。小号在西疆开业,每天只有银子借出去,不见银子收回来,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嘛!西疆个个都唯平北公府马首是瞻,只要您带头把帐给还上,旁人自然也就还了。这样小号才能维持经营下去。”
“此刻要事在身,不能立刻安排还债。”岑远道,“财东不如先回去,容我安顿好了内亲王又处理了复兴会叛乱,再去贵号商议,如何?”
“啊?要等平定了叛乱?”晋二娘皱起眉头,“那要等猴年马月?小妇人和伙计们说不定已经饿死了!”
她语气放肆,岑远如果不发作,面子可挂不住:“我堂堂平北公府,难道会赖账不成?你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如此不分轻重缓急!就算不愿等到剿灭复兴会,总要等明日我办完曹大人的丧事吧?”
“啊哟哟,大人您可误解小妇人的意思了!”晋二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权当是掌嘴赔罪。近处的人都可以看见脂粉扑簌簌落下来。“小妇人就是店里银钱周转困难,所以有点儿着急,决没有说大人会赖账的意思。平北公府是什么样儿的财主?拔根寒毛都够小妇人吃一辈子了!小妇人听说,您一搬回来,就大肆翻新宅院,绫罗绸缎、古董字画、玉器摆设,那是一箱一箱地运进去。光这些就值几万两银子了。说真的,之前平北公府房舍失修,下人也没几个,小妇人不知道是府上缺银子,还是曹大人奉行节俭,心里还真有些担心。如今知道您修葺房舍,还使唤着这么一群体面的下人,小妇人我可就放心啦!”
她一味地絮絮叨叨,话里不带脏字,却句句都是要岑远难堪。岑远忍她,忍得胸中的怒气都快要爆炸了。小莫则在一旁暗暗好笑,又觉晋二娘这样折腾,若不能把岑远夫妇赶走,仍是一无用处,即煽风点火道:“财东,你方才说有要事来禀报王爷,看样子今天是禀报不成了。要不改日再来?”
她有“要事”?岑远也想知道详情。可晋二娘当然不会说,反而探头徒劳地望望紧闭的房门:“大夫都进去这么久了,王爷不知怎样了?按说要是着了凉,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王爷一定不会放着公务不处理的。这么静悄悄半点儿声息也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