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伺候陛下就寝!”
上前扶着皇帝睡下,程英灭掉了几处烛火,然后便退出了寝室去。
正统十五年四月初八,黄历上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原本冯渊不太信这些,可当他收到一封请帖后,让他的观念有了些动摇。
请帖来自他的同学,邀请他今晚参加宴会,准确的说是参见征夷庆功宴。
这次的宴会,主要宾客当然是文武官员,也邀请了地方大族和一些学子。
东南七省学子极多,但学子参会的名额只有五十,所以得这份请帖很不容易。
能得到这份请帖,全靠了冯渊那位同学。
此人名叫李自恒,去年头次参加春闱,便高中二甲第二十五名,到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绝对称得上的年少有为。
冯渊能收到这份请帖,显然得到李自恒的认可,由此可见他也极优秀的人,才能在国子监交到这样的朋友。
冯渊学习非常刻苦,而且经历过大起大落,做人做事做学问悟性都极高,被同样有能力的人看重不稀奇。
当然,他俩能走得这么近,冯渊接济过李自恒,且格外照顾其自尊心,想来也占了很大因素。
只可惜,科举考试到了会试这一关,考试成绩跟学问高低并不绝对匹配,所以冯渊就落榜了。
“自恒兄,你这份礼,实在太厚重了,叫我……”
因科考排名极好,李自恒在结束吏部“观政”培训后,被分到了都察院这种清贵衙门,而后被派到金陵做了巡农御史。
李自恒家庭条件很差,小时候没少受苦受欺负,做了官之后自是嫉恶如仇。
原本他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上很难混得走,说不定也会被参个“沽清正之名,使地方多事”,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免官了。
但李自恒运气好,遇到了东南开战,遇到了贾雨村要征粮。
在这个大背景下,李自恒用大明律打击豪强,简直是得心应手无往不利。
这也导致,在整个金陵御史系统里,他的表现作为亮眼显著,于是深得贾雨村的赏识。
在这个缘故下,李自恒得到了推荐名额,然后就把请帖送给了冯渊。
“冯兄,你的学问不在我之下,这次庆功宴你本就有资格去!”
“何况你是有操守,有远大抱负之人,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正清官场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李自恒,冯渊只觉得无比惭愧,他自认为没有对方说的那么好。
必比如他若是做了官,虽然一定会守着底线做事,但嘴巴上绝对会圆滑许多,绝不会把这些大义凛然的话挂嘴上。
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要整治奸恶就得比对方更奸才行。
听李自恒说了许多,冯渊也不再说感激的话,因为那确实显得肤浅了许多。
“自恒兄,你如今在官场上,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我知道自伱到任,一气呵成办了许多大案,引得百姓称道世人赞颂!”
“可你想过没有,你自己也得罪了许多人,这在官场上乃是大忌!”
旁人这样说,李自恒只会当其是个小人,然后不与理会拂袖而去。
但他知道,冯渊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愿意分辩几句。
“冯兄,我堂堂正正还怕他们?”
冯渊随即说道:“是……你不怕他们,可他们怕你吗?”
“他们……”
没等李自恒说完,冯渊接着说道:“他们中的许多人,家里大多有人做官,关系盘根错节互相帮衬,从下往上能通到省里乃至朝廷去,他们当然不会怕你这七品御史?”
“你们动他们,是因为有人需要你动他们!”
这些问题,李自恒从没有想过,冯渊的这番话让他陷入了深思。
他开始重新审视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事,然后就发现了冯渊说的话有其道理。
自己做了官却没悟透这些,冯渊没做官却心如明镜,这让李自恒对冯渊更为佩服。
“冯兄,受教了!”
可紧接着,李自恒又抱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民请命匡扶社稷,我辈士子义不容辞!”
“圣人有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不敢媲美圣人,却也心向往之,此心不改无论祸福!”
这些话,李自恒说得义正言辞,他是真的打心底里这么想,而且从始至终都是这么做的。
换句话说,从他已有的言行来论,他已经可以比肩圣人。
“自恒兄高洁,我不及也!”冯渊坦然承认。
这些话题都太沉重,所以接下来浅聊几句后,冯渊便岔开了话题,聊起了金陵风土人情。
摆上酒菜,闲聊叙话,信可乐也。
这边事了,送走了李自恒后,冯渊返回了家宅。
哪知他才进了屋子,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