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后,卫姝四顾而视,见这校场并不算大,也就三四亩地的样子,四围筑篱,篱外零星几间屋舍,想来是供值舍夫子们歇脚的,此外还有一所马厩,大门正对着校场入口。
御试的考官便在马厩中。
杜慧娘将卫姝并那高壮少女带到后,最后核对了二人的姓名、身份等等,算是与那考官交割完毕,旋即便领着谷满仓离开了。
本就冷清的校场,由此越发显得空阔。
天阴得厉害,似是还起了风,细密的雪花在风里打着旋儿,扑进敞开的大门,那关在舍间的马儿吃了冷风,“咴咴”地叫了起来,带起了几分苍凉之意。
马鸣风啸、连天飞雪,还有紧张地等待考试的学生,这些声息与动静,却皆不曾惊动那名考官。
此际,他正背对着卫姝二人,慢慢地给一匹老马套上马鞍。
卫姝凝起视线,望向那名男子。
男子的手很稳,运力时,两臂微微鼓起。纵是天寒地冻,他身上也只穿了件单薄的褐衣,束起的发髻用一块已经看不出颜色来的布帕缠裹着,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肃杀。
那是与书院不符的、带着寒冷与鲜血的气息,卫姝几乎一眼便看出,此人必是军伍出身。
白石书院的御术考官,果然亦非常人。
正自思忖间,卫姝的衣袖忽地被人碰了碰。
不必回头她便知晓,这必是杨七娘——也就是那名高壮少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果然,她这厢才一转眸,杨七娘便拧眉挤眼地冲她直呶嘴,又用口型比出了“怎么办”三个字。
虽然卫姝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可不知为什么,却总予人一种沉稳可信之感,杨七娘下意识地便将对方视作能拿主意之人,未作多想便问了出来。
哪怕她二人一刻前还素不相识,甚至她连卫姝的名字都没记住,但她就是这样做了。
卫姝亦觉这般等下去不是法子。
外头风雪愈紧,再兼一夜积雪未消、路面打滑,御马已非易事,想拿甲优便更难了,她可不想这一个上晌空手而回。
她束紧箭袖,踏过散落了满地的草料行至那男子身后,正欲开口,那男子蓦地道:
“别叫我先生,叫我老伍就成。”
一口带着明显乡音的官话,像是从北边儿来的。而这也越发印证了卫姝的猜测。
宋廷在北部边境确实驻扎着一支军队,领兵者乃是开国名将之后,能征善战、骁勇非凡。有传闻说,辽国几员大将都在此人手下吃过亏,也不知是真是假。
莫名被考官抢白似地说了这么一句,卫姝面上不见异色,依旧行云流水般徐步上前,躬身行礼:
“学生见过考官。”
如此称呼,总比直呼“老伍”要合乎礼仪一些,且也不算违背了师长之命。
杨七娘登时恍然大悟,带着一脸“啊原来还能这样啊”的神情,忙也依样画葫芦地跟着见了礼。
老伍已然套好了马鞍,又用力拽了几下马蹬,试了试松紧,顺手理顺了马鞍旁的束带,这才终是回过身来,打量着两个小娘子。
卫姝亦以眼尾余光端详着他:
中等身材、体形匀称,五官平平,挑不出任何特点来,一条腿似是有点瘸,年岁约在四十上下。
很普通的样貌。
也正因如此,当这自称“老伍”的考官正眼看人时,那肃杀之气便一下子淡了许多,瞧来就是个普通百姓,顶多健壮些罢了。
“就是你俩报了拉车?”
老伍咧开嘴,像是有些好笑的样子。
这笑容越发淡化了他的行伍气息,亦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温吞起来,看着脾气还挺好。
“我这地儿快十年没开张了,一开张就来了俩,真新鲜。”m..cc
也没等卫姝二人回话,老伍很快又自顾自地说道,语气颇为感慨。
卫姝她们自然不会去接考官的话茬,尽皆默然不语。
老伍却也没感慨太久,很快便振起精神来,拍了拍身旁的老马道:
“你们谁先来?”
卫姝一滞,下意识地往四下看,一旁的杨七娘也转着脑袋东张西望,口中还在小声嘀咕:
“车呢?怎地没车?”
御,是为驾御战车之意。
当年卫姝称帝时,两军接战仍以战车为重,如今却已是步骑的天下了,战车早已无用。
不过,御依旧以君子六艺之一的名义保留了下来,考校时则改为驾驭普通车辆还非战车。
可眼下却只有一匹老马,这可怎么考?
“先不用车,你俩先各人骑着大壮兜一圈给我瞧瞧。”
老伍又拍了那老马一记,马儿似是听得懂自己的名字,打着响鼻凑了过去,亲昵地在他脸上蹭了蹭。
便是这一侧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