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耳倾听,确认半晌没有动静之后,蹲下身拿出三颗石子垒起,又咬破手指在旁边画了个六角为圆,中间为彡的图形。
殷天无的脸浮现于石堆之上:做好了?
小妖兴奋道:回殷右使,他们全都中招了。
赤狐的脸上洋溢出得意的笑容:好!把屏障撤了,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小妖恭敬地鞠躬:得令,殷右使您请好吧,保证让他们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小妖挥动狐爪,位于荒野上的客栈竟一瞬间消失,只留一片焦黄的土地卷起沙尘。
小妖拍拍手上的灰尘,撅着尾巴潇洒离去。
而客栈内。
不,此刻的空间应该不能称之为客栈了。
灵华抬眼看向四周,黏糊糊的血从墙角流出向中间汇聚,然而血滴在触碰到其他血时,又害怕似的躲开,弹球一般向来时的方向流动,周而复始,一遍一遍。
而客栈里的门窗已然消失不见,唯有一个小拇指宽窄的圆洞透出一丝光,好像能够查看外面的情况。
身边的恒古还在沉睡,灵华拍拍他的脸:起来了,他走了。
恒古当即睁开眼,单手撑起脸,不甘心地看了眼门外:明明都看到是只没完全化出人形的小妖怪,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抓起来?
抓他无用。灵华起身去看那小洞,向来冲在前头办事的皆是虾兵蟹将,唯有我们将计就计,才能引出幕后黑手。
投宿进这家店便也是因为这原因,荒野之中如何能这么巧,想要住宿便有一家客栈?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进客栈之前让絮荷留在外面也是为此考虑。
恒古点点头,也打量起这方空间来:那现在要冲出去吗?
先等等。灵华盘算着,一切基本在按上一次的顺序发展,江曌空始终想要得到鉴心镜,依旧会想方设法困住我们,上次的鬼域失败,如今是另起新招。
可碧湖和成恒川怎么办?恒古盘腿坐起开始调息,他们被殷天无带走了一夜,我们怎么去救?
灵华回过头:江曌空意将碧湖拉拢至自己麾下,不会轻易动手,性命倒也不必担忧。
依上一次经历而言,她对碧湖极有耐心,我反而怕碧湖会被她说动。
我也在担心这个。恒古身上浮现出灵气围绕的波动,碧湖这人什么也不懂,也不会与人相处,上次还她差点要伤害你,正常人谁会这样?
我看成恒川说得有点道理她就会信,也许江曌空也说一顿她不懂的东西,她恐怕也会信。
我倒觉得不会。恒古,你过来看。灵华将眼睛贴在小洞处向外看去,这里像是一个房间。
还好提前戳了个眼儿。恒古缓缓收势,也靠近小洞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们好似在地上,通过一个极矮的视线仰望,周遭是灰蒙蒙的石墙,仔细聆听还有人在说话。
恒古沉下心,用心聆听外面的动静——
她对我说了这样的话,你告诉我,我该信谁?
她在告诉你,本质上我与她并无不同。是啊,生为而人,有必须要遵循的法度,亦有生命所需之残酷。
碧湖,我并不否认猎杀牛羊的残虐,但不论做为人还是妖,必须要生存、也必须要保护自己的同族。
那我与她、人与妖,究竟有何不同呢?
他停顿下来,似乎在等碧湖的回答。
……你不会
伤害我,但她会。
人,是守规则的。几乎所有人出生便被层层的条框限制,从年幼时便被大人教导,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对长辈敬重、对父母听从、对同期仁义、对陌路友好。人人怀有善意,修习自身,以求以德为本、性命双修。
但妖不同,他们没有道德之约束,更不懂人性之善恶复杂。尤其是恶妖,不仅对待人类心狠手辣,甚至同族也不放过。
碧湖,你不应听信她的话,命不由天,不可让恶妖的言语左右你内心坚持。
是这样吗?碧湖的语气充满疲惫,我原来以为外面很简单,没想到成为一个人好难。
活着确实很难,正因为很难,所以活下去才更是伟大。
碧湖道:我明白了,因为当一个活着的好人很难,所以这样的人才更厉害。
可是成恒川,我不想当这么厉害的人。她接着道,这样太累了,想干嘛就干嘛不好吗?
这样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我自然不行,但是你可以。
为什么?她十分不理解。
因为我的肩上还有责任,但你是自由的。
碧湖停顿了片刻:自由?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哪有什么自由。
听至此,恒古适时地发声,他顺着小洞向外喊:成恒川!
可外面的人好像没有听见:是啊,要想办法出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