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那么委屈,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是虐待孩子的继父呢。”昂热一脚踢在犬山贺的沙发脚上,犬山贺一阵头晕目眩。
“阿贺,你平时总嚷嚷着我把你当狗,但如果事实是我真的把你当成学生,你又会作何感想呢?”他俯下身子,直视犬山贺的眼睛,“阿贺,我是个教育家啊,我用不同的方法教育不同的人。”
“老师也许会因为某些事偏心某个孩子,因为你们本就是不同的,但老师不会放弃任何孩子,一名合格的教育家是没有资格对自己的学生失望的。”
“你从没想过我给你制定的教育计划是什么吗?”
犬山贺愣住了。
“天才有天才的教育方法,蠢货也有蠢货的教育方法。”
昂热仰望着玉藻前金碧辉煌的穹顶,“或许阿贺你没有像明非那样非凡的天赋,但你也具备一种他们都没有的东西。”
“阿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看见你的眼睛里有种东西,知道那是什么吗?”
“什么?”犬山贺下意识地接话。
“那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说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被别人的话题牵着走。”昂热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犬山贺唯有闭嘴,连随口接句话都会被昂热骂,在干女儿们看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是愤怒啊,阿贺。”昂热吐出一口烟。
“愤怒……?”犬山贺有些茫然。
记忆里,这是昂热第一次评价他。
“你在我的学生中里绝不是资质上等的那种,但你有力量藏在心里。”m.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力量敌得过悲伤和愤怒,只要有一天那悲伤和愤怒强到突破桎梏,它就会变成狮子。”
“你一直是个燃烧着的孩子啊,你和欺侮你们犬山家的恶人抗争,和美国海军抗争,和命运抗争,最后和我抗争。”
“你一辈子都活在燃烧里,那股不甘居于人下的愤怒造就了现在这个犬山贺。”
“要我说说往事么?”昂热问。
犬山贺缄默不言,他不敢直视昂热的眼睛,那些被他刻意敛藏在心底的过往,此刻又被昂热提及。
这些年来他一直逃避着糟糕透顶的过去,权当那些悲惨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
他已经是个老人了,老人会把往事这种东西封存起来再不去想,咀嚼着往事发狠是小男孩才会做的事。
犬山贺不想让人提及那些往事……
可昂热的目光穿透他的瞳孔看进他的心里来了,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嘲讽着他。
“别躲,阿贺。一个人可以躲避世间的一切魔鬼,但惟有一个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那就是懦弱的自己。”昂热的声音厚重低沉。
“有想过不把我当成目标的你,人生会是什么样的么?”
犬山贺愣住了。
不以昂热为目标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别想了,那种教育方式不适合你。”昂热打断他,“我要做的只是唤醒你,把犬山家最后的男孩变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我从不鼓励你,因为鼓励你没用,鼓励你只是姑息你,只是帮你忘记痛苦。”
“阿贺,我不能把你变成一个依赖老师的废物。”
“我一次次把你打倒,侮辱你,嘲笑你,让你记住自己的弱小,让你记住这世上曾有你‘做不到’的事,让你永远铭记这股愤怒……阿贺,我必须要成为你生命中新的荆棘,只有这样你才会为了打倒我而把命豁出去。”
“说起来,我一直在等着你内心的狮子咆哮啊,阿贺。”
“今天我看到了成果。九阶刹那,五百一十二倍神速斩。很好,”昂热微微点头,拍打犬山贺的肩膀,“我很欣慰。”
看着昂热露出的微笑,犬山贺呆若木鸡,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如暴君般可恨可恶的男人好像也不是从来没对他笑过。
很多年之前,昂热带十八岁的他去海港里看军舰。昂热站在他的背后,美国海军参谋部的一位军官恰好带了照相机。
“这是你在日本的私生子么?”军官一边跟昂热打趣一边摁下快门,那时候昂热也是这样把双手放在他肩上微微笑着。
昂热碾灭雪茄,把外套搭在赤裸的背上,起身向外走去,“你已经穿越了我这道荆棘,阿贺,恭喜。”
犬山贺的身体痛得像要折断,但他还是勉强支撑起身体,扭头望向那个老人的背影。
一眼之间,六十多年的时光流逝。
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真正的少年时代其实是留在了昂热那里……有些记忆被犬山贺选择性地遗忘了,所以他才会觉得昂热一直是个暴君,是那个总有一天他要打倒的混蛋。
“看起来是个不怕冲入荆棘丛的小鬼,但还得冲出荆棘丛,才算长大了。”初见犬山贺时的昂热如此说道。
“老师!”犬山贺用足力气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