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犬山贺幽幽地说。
「白王血裔,你们真的存在啊,我们找你们找了几千年。」昂热缓缓地说。
寂静如死,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秘密已经揭开,仿佛刀剑已经出鞘。
「校长,你这种做法无异于把我们推向悬崖,我们不可能让秘密被暴露。」犬山贺调匀了呼吸,缓缓地发问,「直接点吧,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一切。」
「一切?」
「高天原是龙族的宝库,白王之血也是。这些东西不是你们能控制的,你们把这些据为己有,就像是小孩子的怀里揣着上膛的左轮枪,随时可能走火。」
「校长自以为是适合掌握这个秘密的成年人么?算了,多说无益,我们不会把这个秘密让给你的,因为我们背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昂热忽然笑出声来,然后问了一个与话题毫无关系的东西。
「阿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病。」
犬山贺一愣,「什么?」
「举个例子,你知道我那个学生恺撒么?」
「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当然知道。」犬山贺不解其意。
「我看学生们议论说他患了一种叫「中二」的病,天呐我开始真的以为那是一种病,就上网搜索……我这种老年人也只能通过上网来跟着年轻人们的潮流走了。」
「结果发现那是个日本词,「中二」的意思是中学二年级。」
「有些孩子上到中学二年级会忽然变了性格,很把自己当回事,说我已经长大了,今天的我和过去的我已经完全不同了,学抽烟学听重金属开始评价拉面的口味,总之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比真正的大人更沧桑,认为世界上很肮脏,班上全部女孩都给人睡过,认为只要我想做就一定能做到,想偷辆摩托车载着班上的漂亮女生去海边可是从来没有认真做过……还会幻想自己是后宫动漫的男主角。」
「但我觉得恺撒其实不是个典型的中二病,他只是有点自以为是,」昂热接着说,「真正的中二病会把自己想得很孤绝,喜欢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样的蠢话,却从
来没有真正思考所谓「退路」的含义。」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因为等到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就会明白小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我要说的是那种好像永远也长不大的中二病,他的中学二年级能贯穿他漫长的一生,直到七十多岁依旧耿耿于怀。」
「只不过是小时候被老师骂了几句,就在心里记恨一辈子,发誓总有一天势必要偿还这份侮辱,只不过是因为不听话被爸爸打了屁股,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不管过多少年,终有一日一定会踩在这个男人头上,把他给予你心理上的痛楚千百倍的奉还,连同屁股上的红印一起……」
犬山贺终于听懂了昂热话里的冷嘲与热讽,在其他两位家主和他的干女儿面前,六十多年前的阴影再度笼罩而下。
昂热每说一句,他脸上就增添一分狰狞,暴怒的纹路跳动着,童孔泛出可怖的金色。
那个曾经给予他无尽侮辱的男人隔着漫长岁月再度让他品尝到了难堪的滋味,自尊被击碎,包裹在里面的杀心暴露出来,开始缓缓跳动。
可昂热却对暴怒的犬山贺熟视无睹,依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明明只是因为犯错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却觉得自己遭到了非人的虐待,总有一天一定要报复这个错误的世界,明明只是看过几部幼稚动漫却觉得自己掌握了永恒的真理,认为自己是最清醒的其他人都是愚昧无知的,明明只是被女人甩了一次,却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爱情,好女孩在这个时代已经死绝了……」
希尔伯特·让·昂热从来都只展示自己优雅的一面,即使拔刀砍人都是那么从容。
「够了!」犬山贺忽然断喝,童孔中泛着瘆人的灿金。
「是么阿贺?你觉得这样就够了是么?你怎么活得越老耐性反而越差了?只是这样你就忍受不了了是么?」昂热依旧咄咄逼人。
「在入境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位可爱的女士,我对她说我千里迢迢来到日本是为了见一见我那位愚蠢的学生,顺便再为他补补课……」
昂热忽然断喝,「阿贺!」
那声音极大,在这间小小的和室中就像狮子怒吼,忽然停下,一片死寂。
「1946年你是个中二病少年,六十二年以后你还留级在中学二年级。」
「记得那时候的你次次随堂检测都不及格,但至少在我的教育下你还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但是过了六十二年,你老了,却把我教给你的东西都扔掉了,你居然变得比六十二年更加愚笨,是想赖在老师手下一辈子不毕业么!」
「该给你补补课了。」昂热冷冷地说。
「那就来看看老师你是否还有这个本事吧。」犬山贺怒极反笑,他振开和服,露出腰间一段深红色的木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