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份张居正再次润色后抄录的弹劾奏疏,第一段点出一个让明朝皇帝都不能接受的事实,那就是辽王朱宪为朱术玺请封世子,礼部一直压着没有批。
没有批并不是张居正从中作梗,而是因为礼部核查时发现端倪,认为不能册封。
张居正对内阁阁臣说辽王朱宪无嗣,并不是实话,而是讲了官话。
朱宪有一子,名为朱术玺,小名川儿,可这孩子的生母却有问题,因为是乐妇。
乐妇,其实就是乐户家的女子,是以歌舞为业的贱民,多为罪犯的家眷,或者也可以称为“官妓”。
乐妇在明代社会中属于贱民等级的社会阶层,是连奴仆都不如的最底层民众,明朝的乐妇很多就是官妓,这也是是唐宋以来宫妓制度的延续。
贱籍和辽王所生的儿子,礼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别说请封,就算是入册都办不到。
朱元璋对于宗统一向非常看重,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所以早就在《皇明祖训》中强调过此事。
在大明朝,乐妇所生之子被称为花生子,朝廷严令不得请名请封,也就是说不把这些人视作宗室。
辽王朱宪所谓的一子,因是乐妇所生,所以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其实都说不定。
张居正把辽王为乐妇之子川儿冒请封名以乱宗统被张居正提到最前面来刺激隆庆皇帝,就是因为自嘉靖朝后,明朝的皇帝对宗统就看的很重。
嘉靖皇帝怎么继承大宝,就是按照总统排序来的。
若是宗统乱了,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魏广德、陈以勤等人看重的什么竖起大纛这种事儿,其实在隆庆皇帝眼里还真不是多么重大的罪行。
但是张居正关注到这点,却一直引而不发,就是打算用作杀手锏打击辽王朱宪,大纛只是转移众人视线的所谓罪名。
毕竟,他在内阁中的位置很尴尬。
只是没想到,本来以为会和陈以勤、魏广德磨上半天的弹劾奏疏居然在这两位面前如此轻松就过关,但是这个杀手锏他还是必须用上的,所以才会和陈以勤说回去润色、抄录再上奏,就是为了夹带私货。
果然,隆庆皇帝已经没有看后面十三条罪名的兴趣,而是直接对孟冲问道:“乐妇之子川儿是怎么回事?请封名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这是之前辽王向宗人府奏报,要为其子川儿入册,不过礼部、宗人府在核查时发现川儿身份不明,其母更是贱籍,所以一直压着没有答应。”
孟冲急忙说道。
这个事儿,要不是昨日之事,他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不过在提前看过那道奏疏后,自然就打听清楚了详情。
今日皇帝问起,自然对答如流。
“哼,礼部为何不报?”
隆庆皇帝余怒未消,继续问道。
“礼部不批,自然就不会上报,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孟冲急忙答道。
听到这个理由,隆庆皇帝稍微消除了一些怒火。
是啊,自己知道这个消息就这么生气,礼部的人还算体贴朕,知道自己不喜,就不批也不报,自己也就不用生气了。
想到这里,隆庆皇帝才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很快就有毛骨悚然之感。
按照张居正接下来所列辽王朱宪的罪名,前面若还只是让他暴怒,后面就实在难以出口。
罪一,先帝哀诏至,越五日不举哀成服,更纵饮游猎。
罪二,淫乱从姑及叔祖等妾,逼奸妇女或生置棺中烧死,或手刃剔其臂肉。
罪三,殴死仪宾,禁锢县君,勒诈宗人,戕杀官校,收人之妻,攘人之产,掘人之冢,燔人之尸,不可计数。
罪四,用炮烙割剥等非刑剜人目、炙人面、煇人耳。
罪五,纵伶竖渎乱宫中。
罪六,创立离宫,私造符玺。
罪七,宠信私人,僣用侯、伯、金吾等官名,赐蟒衣玉带。
罪八,凌辱府县等官,蔑视天子之命吏。
罪九,诡请金印刊刻妖书,与徽王通谋不轨,及奉诏追夺匿不肯献。
到最后,才如洪朝选般,把辽王朱宪在知道朝廷派出钦差大臣核查其不法事后,居然在辽王府中竖起“讼冤之纛”四个大字大纛对抗的事件说出。
不过张居正可不会像洪朝选那样轻拿轻放,而是重点写出此行为在湖广官场引发激烈动荡,地方官员因此认为辽王有谋反之心,直接派兵围了辽王府,等待钦差到来进行调查。
谋反之心。
前面的几条罪名都是写辽王对先帝不敬,之后罪名则是显示出辽王在封地对百姓,对自家宗室成员的残暴,后面的罪名则是暗示辽王似有不臣之心,到最后终于竖起大纛,让湖广官员认为其要谋反。
“其他奏疏,有什么重要的吗?”
隆庆皇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