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娘娘听得专注认真,脑中不由得想到了那般场景。
今天收拾了屋子,这里就已经变得很好了,让三花娘娘开心极了,若是之后再把小湖里的鱼儿养大,再等山上长满兔子,再在道观两边种上果子和粮食,山上喂了小鸡,不断下蛋,那不是神仙日子什么是神仙日子?
“还有吗还有吗?”
“暂时只想到这些了。”
“就这么一点吗?好少!”
“你呀……”
宋游看着她充满了精神劲头的模样,无奈摇头,只得对她说:“先吃饭吧。”
“!”
女童一声不吭,低头猛吃起来。
今日本是一个好天气,山上的黄昏总要比山下留得长些,远处正是绚烂的霞光,夜空中满是飞舞的虫子和来回穿梭的蝙蝠,头顶则是逐渐冒出的一颗颗星星,盛夏的感觉在此时浓郁到了极点。
饭吃完后,道人到了阁楼之上。
十几年没有人进来,阁楼之上不染丝毫尘埃,宋游端着油灯来此,在不知多少年的桌案上铺开纸笔,三花娘娘化成人形,仍旧如多年前一样为他研墨,随即变回猫儿,在阁楼上到处走到处嗅。
窗户打开着,山风满楼。
道人低着头,沉吟许久,这才落笔,书写着游记的最后一篇。
“大安十年夏末……“
纸张上出现一个个小字。
期间三花猫假装跑酷,跳到桌案上,歪着头和眼睛朝他纸上瞄了好几眼,可今天又是赶路又是采买,又是收拾道观房间,猫儿的精力再充沛也会感到疲累,高度兴奋之后的疲惫更加难以抵挡,三花娘娘跑着跑着,终究是感到累了,慢慢安静下来。
等到道人写到一半,她已经趴在桌案前不动了,只睁着眼睛看着外面,不知是在看霞光还是在看星空,亦或是天上的蝙蝠,等到道人将这最后一篇游记写完,放下笔时,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宋游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声,也能看到她的腹部均匀的起伏着。
安静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扰。
宋游就这么看了她许久。
而其实他知晓这小东西心中的想法——
三花娘娘虽是一只猫,却一直有很强的领地性,这大抵与她的出身有关、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也可能与猫儿庙有关。陪同他游历天下的这二十年间,每到一处陌生地方,她都会警惕不安,每到一处待得久了,她都会舍不得离开,在内心里,她其实更喜欢有一个固定的稳定的安全的熟悉的居所,而不是随他一同漂泊天下,游走人间。
如今终于有了,她自然很兴奋。
兴奋过了,便是疲惫。
“……”
宋游收回目光时,纸上墨迹已经干了,散出阵阵清香。
宋游小心站起身。
期间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动静,这小东西还扭动了一下,用爪子捂着眼睛,发出嗯的一声,煞是可爱,却吓得他连忙定住,等一会儿后他才继续站起,走到旁边,拿出厚厚几沓纸。
这是二十年来他写的所有游记。
不觉竟已攒了这么多了。
最下面的纸张已经泛黄了,若非他用灵力护持,恐怕已经变得又干又脆。
看见这厚厚的几沓纸,看见这最早一张泛黄的纸,这才能够体会到,这二十年时间当真一点也不短。
道人将最新的一张放在最上面,却又忍不住拿起最早一张,对着灯油的光,查看起来。
“明德元年秋,行至逸州……”
道人眼前浮现出了当年那个性情颇有些冷淡的年轻道人,还有那只与他还不太熟却又努力和他拉近距离、努力想为一人一猫的小团队做一些贡献的纯真懵懂的三花猫,以及逸都那间小院。
“明德二年二月初,行至栩州拢郡……”
道人眼前最先浮现出的却不是栩州拢郡的山水,也不是柳江大会,不是写下这篇游记的走蛟观和观中老观主,而是那名跳上桌子仰头与他疑惑对视的猫儿,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又凑近纸张看。
解释她也不懂,明明不识字,还是要凑近看,看就罢了,还要用爪子扒拉他的手,免得挡着她,弄得他难以书写下去。
甚至于这张纸上还有她扒拉留下的痕迹与半个猫爪印。
回过神来,猫儿依然躺在桌案上,睡得正香。
“明德四年春,行至长京……
“明德六年冬,越州以北,青桐树林,未见神鸟,先得黑鱼道爷来信……
“明德七年底,与吴女侠相别于长京……
“……”
宋游一点一点的翻看着,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星河移转,夜逐渐深,又从上半夜到了下半夜。
看着这些文字,当时的画面好像浮现在了眼前,当时的感受也被重新拾起,油灯中的油丝毫没有减少,而他从头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