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悬圃,曲水溪畔。
王景正对安慈、张朔等人说法,突然住口不语。
众人叹服之余,不免怅然若失,无心和尚正欲开口发问,却见道人若有所思,复又开口道:“凡夫业禄有厚薄,性根有利钝,纵闻一音,纷然异见。我今见此有感,特设一法,从渐入顿,自下至高,三乘教法,小大不等。
“如修者习气尚愚,归于中小之见,亦非我之过也。”
“真人慈悲,广开方便,普惠众生。”安慈等人闻言心中喜悦,他们听道至此,自然知道这门心界法的妙处,只是苦于自身未能摆脱香火限制,难以转修这门道法,此时听闻王景为此特设一法,于是纷纷出言赞叹。
王景见状颔首,便将他与华国众真修订后的心田开辟之法说与安慈等人听。在这修订版中,道人采纳了印海等佛门中人的观点,将开心田之境细化成了三个境界,依个人秉性不同,有上品、中品、下品之分。
而慧水也同样分出了上中下三品,合乎九品之说。
根性勐利者,可谓是上智之人,心田甫一开辟便丰沃肥饶、灵苗葱郁,自可单刀直入,勇勐精进,乃是上乘根器,天生的修道种子,慧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根性普通者,乃中智之辈,心田荒芜,灵苗枯藁,野草蔓生,若是渐积功着,勤苦累阶,以慧水滋润身心,亦有觉悟之日;
至于根性暗钝而称之以下智者,心田干涸,灵苗暴死,唯知贪爱,不晓修持,闻真藏而不顾,见大道而不行,非得是天人功德所化的上品慧水,方能够引其入道。
“众生根性利钝如此,便是真人创法,开大惠法门,依然受益不同,”张仙桐叹息一声,似是有所感触,“不知慧水三品,又有什么区别?”
“上品慧水贫道方前已然提过,乃是天人功德所化,恶尽善满而来所受果报,资润福利,有大福德。”王景回答道,“而中品乃是人道气运卷顾而来,须得有王朝位格、国家编制在身,虽可加持己身,却有因果承负相随。”
这也是岳真人那一脉的缺点,每一代都要有一名弟子入世,为国效力,以此偿还借助龙气修行之恩。
对于崇尚清修的道门中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但偶尔也会有热心世务的弟子,主动承担起这份责任。
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下品呢?莫非是香火念力?”张朔猜测道。
“香火可谓中下品,下品则是人望所凝,”有人突然现身,插嘴道,“此物不拘善恶,凡是人心所向之处便会诞出,善者不如香火,恶者混似外魔,冒然尝试的话极易扰动本心,沦丧于外念浸染之中,成为失心疯。
“尔等教导弟子时,须得告知他们,在参得加持、幽逸之妙,明晰内外之别前,不可妄动此念!”
安慈等人闻声望去,却是看见了一个熟悉面孔,连忙起身行礼,纷纷道:“见过祝真人。”
来者正是那位与灶君位业交感的真人,也是他第一个提出了引动人望修行的方法,如今诸事落幕,正欲动身离开时,见王景分神在此传法,于是特地现身劝告。
人望修行之术作为他这一脉的秘传,本就要配合灶君位业才能顺利施行,后者作为神祇,在典籍记载中有着类似的职能,这才是祝真人能汲取人望的因由。
上通天界,下统五行,达于神明,观乎二炁主人寿命长短,富贵贫贱,掌人职禄普知人间之事,月朔日记人造诸善恶,及其功德,录其轻重,夜半奏上天曹,定其簿书】
要知道灶君这一位业,也是可以升华成司命之神乃至于天帝的。
祝真人与众修礼过,见少数几人面上略有不安,微微思索便察知他们心中所想,好笑道:
“不必多想,这心界法乃是景重道友首创,得了诸位真人认可,决定推行至整个华国的。尔等今日在此,也是你们的机缘,大可放心修行,不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日后普及开来时,说不得还需你们出力。”
他以手指向悬圃深处,诙谐道:“老道无牵无挂,自然可以先走一步,你们的家长可还在那里切蛋糕的,稍候便能见到。”
听着他不甚客气的言语,几名僧道面色讪讪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有这位交游广阔的真人背书,便是他们尝试修行心界法,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景重道友不送,方才来的匆忙,老道本尊还在丹墨国,亟需回去照看,”见王景这道分神起身欲送,祝真人摇头婉拒,“最近些年老道周游世界,着实发现了不少美食,似那意达里亚国的乳饼、丹墨国的腌雀、瑞丁国的青鱼罐头,俱都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日后若是本尊相见,老道定要下厨,请景重道友品尝这些世间美食。”
王景闻言脸色微变,他和祝真人相交不多,以前只是听说过其人名讳,并不是特别了解。
但只是这一番对谈,便迫使他打消了与其人真身相见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