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施进卿又对儿女交代了几句,施济孙领命而去,女儿施二姐却站在原地不动。
她悄声道:“父亲,这未必不是咱们施家取代王上的机会。”
施进卿心中一动,嘴上却还在呵斥。
“胡说些什么?”
只是这次的呵斥,却完全没有了严厉的味道。
拒绝不绝对就是绝对不拒绝,穿着皮甲肤色有些偏黑的施二姐自然心领神会,继续道。
“王上怕是也做了两手准备,跟明军谈判,定然存了引入明军剿灭陈祖义势力的心思,如果王上的胃口大点,也未尝没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咱施家体量小,胃口也得小,不能贪。”
施进卿拉上了门帘和窗帘,看着隐身了的女儿,低声道:“有什么计较,伱且说与为父听听。”
“王上嘴上说着不如回归大明当个富家翁安度余生,可这话也就是听听罢了,有这般权势,哪怕是朝不保夕的权势,谁又不贪恋呢?王上的打算,多半是与明军谈判,然后联手剿灭陈祖义,目的是为了保住现在的独立地位的同时干掉竞争者,因此父亲既然是跟陈祖义的手下一起去,那么多半就是明面上的谈判队伍,不过是为了敷衍了事.王上肯定会另遣心腹与明军私下再谈真正的条件。”
“而条件,多半也就是让予明军一些好处,名义上可以臣服,但实际上要保持现在的独立性,这应该是底线。”
施二姐鞭辟入里地分析道:“但咱们施家跟王上不一样啊,咱们施家,从来都没有觊觎过国王的位子,所以咱们放弃的余地,也比王上要多得多.换言之,咱们能给明军割出来的肉,比王上要多。”
“所以?”施进卿面色凝重,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
施二姐果断道:“多带好手,到了明军舰队,确定王上的心腹抵达,然后先杀了陈祖义的手下,再与明军谈判,王上的心腹无论怎么让步,咱们就多让一步甚至两步,明军会选择我们的,而我们投了明军,绝不失一个旧港宣抚使或宣慰使的职位,有了明军的支持,我们施家就能成为旧港的新主人,就像是马尼拉的许柴佬一样。”
施进卿闻言,又与女儿窃窃私语了半晌,方才放她离开。
隔天,施进卿便留下儿子守家,与女儿施二姐等心腹一道踏上了出使的旅途。
而在他们旁边的一艘船,便是陈祖义派出出使的手下。
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溜的补给船,上面都是淡水和果蔬。
陈祖义盘踞在南洋,为盗十多年,海盗团伙鼎盛时期规模甚至超过万人,如今也有六七千人,坐拥战船数百艘,北至大明、日本、朝鲜、琉球,南到三佛齐、淡马锡,万里海疆都是他的猎场,不仅累计劫掠过往大小船只多达万艘,更是上岸攻打过五十多座各国的沿海镇城,可谓是凶名赫赫。
最出名的是,陈祖义的悬红,那可是老朱生前亲自批的五千贯.老朱多抠门一人,别人贪他五十贯都得扒皮实草,五千贯是什么份量可想而知。
而这个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海盗团伙,自然也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旧港的山上。
这里的风景宜人、四季如春,处处鸟语花香,人置身其中就宛如仙境一般。
在一处凉亭之内,陈祖义正跟一位年近五旬的老者正悠闲地品茗,老者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双目半闭,整个人显得格外儒雅。
忽然,一名手下匆匆进了凉亭,然后跪倒在他跟前,说道:“禀报将军,施进卿与咱们的人各驾一艘船,带着补给船已经出港了。”
陈祖义站起身来,遥遥眺望着开始启航的船只,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说道:“怕是被人当了替死鬼。”
他身旁的另一名头目忍不住道:“这人似乎有些不简单?”
陈祖义淡淡说道:“嗯,施家的家主,这人野性不驯,但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比梁道明难对付,也怪不得梁道明要把他扶持起来,只可惜也就是眼下咱们跟梁道明不对付,他们才能团结在一起,否则两人迟早会同床异梦,梁道明暗中恐怕也是一直在提防他。”
而在这时,他的“军师”叹了一口气,说道:“梁道明在旧港经营多年,早已是根深蒂固,我等也是无法撼动他的位置,明军前来,反倒是个突破口”
那头目问道:“此言何解?”
军师解释道:“真要谈好了又打起来,开战肯定都在旧港里,你以为明军会把我们两家划分出来?肯定是要一起打的。”
“到了那时候,梁道明、施进卿,就都成了我们的炮灰。”
陈祖义乐呵呵地说道:“即便是不想上我们的战船,明军也不会答应他们,没了明军这条退路,他们只能被我们裹挟着,若是不识相,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