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现在大明国内的贸易体系已经被各种原因破坏殆尽,从根源上来讲,就是因为靖难之役是一场前后总兵力达数百万人参与的内战,直接导致了有大量的散兵游勇在溃逃后就地化身山匪路霸,这种地方的匪患,根本就是剿不胜剿,人家往山沟湖泽里一跑,你能怎么办?
道路安全得不到保障,再加上原材料和税收价格过高,造成了大量的物资积压,这些积压的物资又反过来造成了国内市场的流通性变得极差。
想要搞国内贸易,就要筑路,每隔一定距离建立货栈,并清剿沿途匪患,有兵丁沿途巡逻保证安全,否则商贾是不敢上路的。
而筑路需要钱,哪怕现在户部有钱,这种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也很难一下子展开太多,只能先捡着传统意义上的重要商道,优先建立,就相当于先打通几条大动脉,剩下的血管虽然也很重要,但只能等有能力的时候再说了。
朱棣这一年多以来,忙着坐稳皇位剿除建文余孽,以及对安南用兵,暂时还没来得及把精力投入到剿除匪患上。
如今南方统治基本稳定,士绅阶层遭到了打压,经济上也恢复了过来,就有能力进行这种烈度不强但规模较大的军事行动了。
“可是.”一位官员欲言又止。
姜星火一看,正是前北平布政司左参议,朱高炽嫡系,如今的户部左侍郎孙瑜。
这孙瑜可以说是朱高炽手下难得懂经济和财政的人物了,更是插进户部的一颗钉子,身居左侍郎高位,平常或许不显山不露水,但一旦到了关键时刻,随时都能掣肘夏原吉。
“有什么顾虑,你就直接说吧!”
这里面不是没人想把老朱那套“重农抑商”的国策搬出来,但眼下既然姜星火已经提前半年完成了210万两白银的赌约,这“重农抑商”早晚会变回北宋的“四民皆本”,虽说四民也有个士农工商的排序,但名义上还是齐平的。
而且如今天下渐定,又逢变革之局,经济被摆在了第一位,没钱什么都白扯。
土里既然抠不出几个子儿,那就只好把目光放到了商税上面。
孙瑜道:“如今国朝支出繁多,若是要在主要城池之间筑路,并且派兵剿匪,所花银钱,太仓库怕是支撑不起。”
姜星火微微颔首道:“这里面有个说法,就是要想富、先修路。”
“修路能让商品流通起来,让百姓用到不同地方的特产,让国朝收上来更多的商税,但是,同样的,我们也要承担筑路和维护沿途治安的支出,没有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万事都是开头难,这个支出我们肯定是要承担的,但是如今大明国内局势稳定,虽然国库储备不够丰富,但并不需要大规模的把筑路的摊子给铺开,一条路一条路的来就是了。”
姜星火的面色依旧平静,但是眼神深处,却隐含着坚毅与期望。
前段时间,他确实有一阵子陷入了焦虑和自我内耗,但很快他就从中走了出来。
因为他有一个无可匹敌的优势,那就是时间站在他这边。
他的身体,现在还足够年轻,还能够奋斗二三十年,甚至四五十年,谁知道以后得大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暂时的一切劣势或是不如心意,都不用着急,完全可以不用急躁,慢慢来,做好自己的,剩下交给时间。
别说是朱棣,就算是朱高炽,单论寿命,姜星火觉得自己都能很轻松熬死。
更何况,眼下只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已经取得了如此成就和进展了。
其实这份总裁变法事务衙门的年度工作报告,莫说是旁人听着有些吓人,就是姜星火自己念起来,在某一刹那,他都有些唏嘘和不敢置信。
不知不觉间,一回头,已经走出了这么远的路了。
而且前路并不迷茫,一件件需要做的事情,预计完成的时间,都已经设计好了蓝图。
一切都在向着光明的未来前行着。
姜星火翻开下一页稿子,继续念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用手指捻了一下,跟他脑海中的记忆一样,并不剩几页纸了。
“海外贸易,大明与安南国、占城国、日本国、朝鲜国、吕宋国、琉球国等国家,已经建立了平等互惠的自由贸易关系,并初步建立了海外贸易商品保险制度,帮助海贸商人放心交易,已重现北宋‘开海裕国’之景象;在进出口管理方面,目前已重启广州‘怀远市舶司’,泉州‘来远市舶司’,宁波‘安远市舶司’,基本恢复了两宋以来的市舶司制度。”
这里姜星火指的是金幼孜负责的审法寺,根据宋神宗元丰年间推出的《元丰市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