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和尚打量了一番张安世,含笑问道:“张公子,何事要求签?”
“确有一事,想求师父解惑。”张安世恭敬地躬身道。
张氏又叮嘱了一句,便先行离开,那边自有主持接待他。
和尚和善地笑了笑,引领他走到佛殿侧面的一间厢房里坐下,并命人端茶上点心。
待二人坐定,张安世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师父,这签我若心诚,可灵否?”
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少年,和尚闻言愣了片刻,旋即微笑摇头道:“世上本没有注定灵的事情,有些事要看天命,但同样也要看人力,但即便看起来确实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同样有运数在其中,不知施主想知道何事?”
和尚这“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车轱辘话,显然把张安世给暂时糊弄住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师父,我想求个前程。”
和尚思忖片刻,说道:“这样吧,我先为施主诵读佛经,若是施主的心真的沉静下来,施主再决定是否求取。”
“多谢师父。”
张安世站起来,双手合十躬身行礼,然后便耐心等待起来。
不久后,张安世的耳边传来一阵清朗的佛号。
他循声望去,只见和尚坐在身侧隔着厢房门的佛殿蒲团上,手里持着念珠,闭上双眸,正在默念着什么,只是听不见声音。
渐渐地,和尚的神态庄重了许多,双唇蠕动之时发出了低沉的诵念之声。
这是一段很深奥难懂的佛经,张安世听了半响也没弄懂,于是干脆盘腿静静坐着,继续聆听起来。
“阿弥陀佛。”
终于等到和尚念完,张安世也已经有些眼皮发沉,但他还是勉力睁开了双眸,作欣喜状说道:“果然是妙极!”
和尚给他端过来装着签的小罐,张安世定下心神,呵了口气,又搓了搓手心方才抽取。
抽签,作为华夏源远流长的祈福活动之一,一开始是道家的,但现在在佛道两家的寺、庙中都很流行,这种通过随机抽取一根带有预言、祝福和说服的长棍来回答问题的方法,在长期的迷信过程中,得到了百姓广泛的认可。
其实很多时候抽签这种事情,抽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祈祷了,而你抽的这根签,能够指导你未来人生的方向。
张安世定睛一看,是个中吉签。
“奔殿须知上古人,入门策马不夸能。
败师谁肯甘从後,托谓鸣骢畏苦辛。”
这签倒也好解,用的是“孟之反殿师”的典故,指的是春秋时鲁国跟齐国交战被打的大败,孟之反主动留下来断后阻止了更大规模的损失,并且不因此居功自傲的意思。
和尚解释道:“求得此签者,凡事要忍辱待人,不可与人争论,谨以修德宽心接物,如此可逢凶化吉矣。”
张安世长舒一口气,谢道:“多谢师父指点迷津!”
和尚微微点头道:“施主既有佛缘,又愿意向佛,是件善事,贫僧这部经书送与施主,请施主带回去抄录一遍。”
说完他从厢房的书架上拿出一部佛经,用红绳绑缚好递了过来。
张安世接过来一瞧,只见文字工整、墨香浓郁,显然书写者是用心书写的。
他感激地朝和尚拱了拱手,便告辞而出,准备等姐姐那头结束后,返回家中将这经文抄录一遍,以供参悟。
不多时,张氏也走了出来。
“若是你姐夫和陛下同意,以后给孩子,就起名叫‘庸’吧。”
张氏不知道求到了什么签,悠悠地叹了口气,似是放下心来,说道。
张安世闻言怔了怔,道:“朱瞻墉吗?”
老朱家的第三代,前两个字自然都是定下来了的,最后一个字也必须是土字旁,对于嫡长子,肯定是皇帝亲自定这最后一个字,但对于嫡次子,这种权力就默认交给父母来定了。
而张氏对于这个尚未出世的儿子,唯一的期待,便是他能遵循中庸之道,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然而这个孩子尚未出生,就注定不会那么平安了。
二人在侍从的护卫下,准备亲手送上香油钱,却见方才紧闭的大雄宝殿这时忽然敞开,情形有些吊诡。
一袭僧袍的老和尚端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念诵着什么,在他面前,摆放着的是一张供桌,上面摆满了物品。
在供桌两侧的蒲团上,站着五个和尚,其中一人头埋得很低。
老和尚闭着眼睛,从五个和尚的表情上看,嘴里念叨着的经文仿佛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魔力,令听者沉迷其间,忘却了时光流逝。
虽然张氏姐弟没听出什么门道,但是还是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你入门时的誓言,还记得吗?”
在寂静的大雄宝殿里,老和尚的目光落在了那头埋得很低的年轻和尚的脸上,缓缓问道。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