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高燧很清楚的是,不管他爹多么疼爱他,当藩王,那就是个太平王爷,手里,是绝对不允许拥有任何权力的,包括最重要的兵权。
可这太平王爷对他而言有什么意思?
所以,想要逍遥自在手里又有权力,那就得去海外了,去海外当藩王,说是藩王,天高皇帝远,那就是土皇帝,就是实至名归的国王。
故此,朱高燧很想远离如今越刮越狠的庙堂风暴的中心,去吕宋当个逍遥王。
“今天倒是有必要抽空见一见这位来当质子的吕宋留学生了。”
姜星火想了想,心中决定道。
而此时,姜星火的目光向城门下看去,方才看到朱棣已经走到了这些降人的面前,这些来自安南国的降人有的深深低头装鸵鸟,有的则忐忑不安地做着各种小动作,但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掩盖不住内心深处的慌乱。
朱棣来到了胡氏父子跟前,在距离对方几丈远处站住了脚步。
当然不是朱棣害怕遇刺,如果按武力值来算,如今四十来岁的朱棣可是一流武将,比不了朱高煦这种超一流,但个体战斗力绝对是很高的水平了,面对胡氏父子三人这种弱鸡,一手带走一个根本不过分。
朱棣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三个人,朱棣的脸色很平静,可他越是这样,胡汉苍就越是感到恐惧,觉得他仿佛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在升龙城投降之前,胡汉苍还是有一腔孤勇的,想要给他的江山社稷殉葬,可这种勇气,随着投降,随着一路数千里的颠簸,随着数十日的关押,随着生的希望,一并消失了。
胡汉苍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活命。
哪怕是当蜀后主,也比当南唐后主强啊!
只要让他活着,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伱,就是伪大虞国的‘皇帝’?”
终于,沉默了许久的朱棣,缓慢而低沉的开口了。
胡汉苍立刻颤抖着站起身子,双腿哆嗦着向前走了一小段,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朱棣面前,磕着头哀求着:“罪臣叩见大皇帝陛下。”
大皇帝,是这个时代外国人对明朝皇帝的通用尊称。
朱棣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胡汉苍,嘴角露出了淡漠的笑容:“胡汉苍,朕记得你曾经上表说过,你们胡家可是安南国的世代忠良……”
“陛下饶命,饶命呀!”
胡汉苍浑身哆嗦了下,赶忙一股脑地爬起来磕头求饶,一颗脑袋砰砰的撞击在奉天门前那坚硬的青石地砖上,瞬间鲜血淋漓。
看着已经吓昏了头的所谓“大虞皇帝”,朱棣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不屑,随后又缓缓对胡季犛说道:“胡季犛,你可还认得朕?”
胡季犛是安南国著名的大儒、诗人,在洪武初年,作为安南国的正使来到过大明,受到过朱元璋的亲自接见。
但那时候,胡季犛还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朱棣更是个小孩子,如今眨眼三十年过去了,胡季犛垂垂老矣,朱棣也已经人到中年,模样变化之大自不消多说,便是从前见过一面,又如何认得?
胡季犛呵呵笑道:“陛下由蛟化龙,我这落了井的老鳖,哪还能认得出来?”
朱棣却听出了胡季犛话语里的绵里藏针,显然,胡季犛是在暗指,他和朱棣都是通过谋逆篡位的手段上位的,二者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腾上九霄化成真龙,而另一个被打入井底成了被人落井下石的老鳖罢了。
有点成王败寇的意思,但说的倒也是实话。
“呵呵.”朱棣笑了起来,“果然是年老忘事,你忘了,当年宴会上诚意伯(刘伯温)语出讥讽,认为安南国僻在西南本非华夏,故而风殊俗异,视安南国为蛮夷,在太祖高皇帝面前安南国使团皆是哑口无言,唯独你赋诗一首以作反驳,从那时候起,朕便记得你了。”
说罢,朱棣竟是亲口吟咏出来。
“欲问安南事,安南风俗淳。
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
玉瓮开新酒,金刀斫细鳞。
年年二三月,桃李一般春。”
胡季犛一时恍然,方才回忆起这段旧事,只是那时候他对诸位皇子的注意力,全在处事沉稳、少年老成的朱标身上,对朱棣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当时又何曾能想到,这个小孩子会在三十年后派兵灭掉了自己的国家,并把他全家俘虏到南京来受辱。
朱棣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不知今时今日,你可有诗兴效仿一番七步成诗啊?”
胡季犛心头咯噔一跳,这是“七步成诗,不成就死”的意思?
但胡季犛此时也晓得,自家的性命全都操之人手,这时候要么顺从,要么去死!
念及于此,胡季瑗咬了咬牙,反倒有了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朗声吟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