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他们这是要走吧?”
隐藏在夜色中山包上的乱石堆后,目力最好的人从望远镜里看着远处一个鞑子部族的营帐。
他们是昼伏夜出,但眼下的套虏是日夜不停。
每制作出多的一个皮囊、皮筏,就多一份安全回到黄河北面的希望。族内的青壮要保护他们,族内的老人和妇孺,就日夜不停地做着这些准备。
被称作二哥的人把他手里的望远镜拿了过来,从那个已经做得越来越透亮的圆圆镜片里,看到营帐外燃着浸满油脂的火把。帐篷都还没有拆,但鞑子在帐篷外面收拾着他们简陋的家具,准备着牛车,宰杀着肥羊,缝制着皮囊。
“没错!这是要迁走了。拆帐篷的时候,就会动身!这消息,要尽快传回去!”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上头早就吩咐过了,鞑子如果准备撤走,是最重要的消息,我们可以不用再到这里盯着。剩下的,只交给墩哨军就行,无损大局。”
这支小队感到很振奋,每天在这鞑子腹地想办法绕过他们哨兵的巡逻,还要窥视鞑子后方的动静,这并不容易。
如果没有望远镜,很难提前发现远处的骑兵,然后躲藏起来。
如果避不开,或者说猎杀一些野兽果腹不顺利,他们还必须铤而走险,找鞑子大本营附近落单的牧民。
一个半月的任务期,有些运气好的小队,能够全须全尾地回去休整、替换;运气不好的,总会折一点人手。有的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躲藏地生火烤肉,有的是放松警惕被鞑子哨骑碰到了。
现在有了收获,他们并不贪功、犹豫,而是立刻选择撤回。
此时此刻,就像俺答当初决定迁徙后就冒出来了拼命把消息送回大明的外厂探子,另外的特勤小队和河套一带的外厂探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在五日后,最先抵达的消息到了唐顺之那里。
他还在等,要等更多的消息进行佐证。
“若是真的,这可不明智啊。”唐顺之喃喃自语,“等到现在,是想等黄河结冰?”
已经来了三边快四年,唐顺之自然早就熟知这里的气候。
黄河在河套这里连拐四个大弯,将陕、晋黄土高原分开,一路呼啸,势不可挡。经过千万年坚韧执著的冲刷,在莽莽黄土原上拉开了一道的巨大深邃的峡谷。
因为黄河的分隔,而除了关中之外,这一带又山峦耸立,所以山西与陕西之间的这一段黄河上其实渡口颇多。但眼下,这下渡口绝大部分在大明的控制之下。
过了偏头关附近的河曲古渡,蒙古控制的范围之内,还有两处好的渡口。
一个地方,位于贺兰山东北方向,黄河拐第二个大弯的后套西面,那里叫做磴口。黄河流到了这里,开始进入河套平原,又要拐弯,水流减缓。但这里,离镇远关不算远。
另一个地方,位于云川城西南面东胜旁的君子津,或者就叫河口。它成为好渡口的原因与渡口类似,过了这里之后,黄河就要转向再往南了。但君子津这里,距离偏头关又不算远。
除此之外,在后套核心的一带,黄河南面都是沙漠,并不适宜大规模的迁徙、渡河。若要再说一处,那就是战国时九原城的南面、后世被称为包头的一带。那里,黄河南面的沙地不算宽阔。
关键是现在这时节。
由于独特的河道走势和维度差异,河套地区结冰期可以长达四个月,而且是下游先结冰,上游先解冻。
秋冬时节,如果黄河结冰了,那反而可以成为坦途。
既然如此,为什么送回来的情报里,套虏还在大肆准备皮囊和皮筏?
昔年大明曾有搜套一说,就是利用夏季前后黄河不易渡过的特点,在黄河以南搜寻蒙古部族。那个时候,套虏的主力在黄河北,搜套是有效果的,至少一度逼得北虏不敢在冬日里沿着结冰的黄河河道进入黄河南面过冬。
而从弘治年间再次丢了河套开始,套虏渐渐站稳脚跟,衮必里克的大帐反而设在了黄河南面。
唐顺之在河套这边营造出这样的形势,在他的判断里,衮必里克如果不甘放弃,反而应该趁冬天多往黄河以南调集一点兵力。
攻守易形之后,黄河以南一旦放弃,套虏可就拿不回来了。
眼下还需要更多情报,唐顺之才能进一步做出判断。
一天天过去,汇集到他这里的情报越来越多,唐顺之也坐不住了。
衮必里克放弃得如此干脆,大明必须尽快做出反应。
“粮食、冬衣!”唐顺之迅速命人前去通知费懋中,“传信南面,蜀中新粮到陕西,陕西转延绥、宁夏。复套国债收到的银两,全用来采买新粮!传信抚宁侯,套虏也许会声东击西,除了断掉河口古渡那边套虏直接过冻上了的黄河,九原古城南面才是更加可能过河的地方。”
磴口不可能,虽然会后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