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年纪也大了,他只是担忧自己的儿子、孙子将来不知道怎么做。
看着儿子似懂非懂的不安模样,莫登庸只能一声长叹。
何其不幸,遇到北面的强邻又出了这样一个皇帝……
与莫登庸有同样感觉的,还包括俺答。
过了一个冬,草原上的雪快化干净了,草在发芽。
他等来了消息,轻声说道:“好,好,好!”
衮必里克说,青海那边和西面的瓦剌残部还要理清楚,顾不上土默特这边。况且区区南人,虽然比前些年是要难对付了一些,你怎么会让他们打到边墙外?
打来孙说,察哈尔部昔年一战损失惨重,如今不能为他做主,再草率南征。
昔年受过他“救命之恩”的察哈尔部一些将领说:大汗对他们也不错……
虚岁二十五的俺答说完了“好”,随后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部将和重臣们。
“达延汗的子嗣们,到如今只有我一个还记着,长生天的子民只有一个真正的敌人,那就是汉人。如今各部之主,没有能够让对方臣服的实力、才干、器量,一个都没有!”
“他们也不服我!虽然我也是成吉思汗的后人,因为我生来没能继承了大汗之位,因为我年轻,所以他们也不服我!”
俺答握紧双拳,双目之中愤恨不已:“我若臣服于济农,臣服于汗庭,都听他们的,谁能用好我?谁能把汉人的势头压回去?”
“没有!可汗,没人比您更勇武,更有才干,更有威望!”满受秃激动地叫嚣着,“我坏了事,可汗也只是说,汉人早就准备好了,这一仗反倒看清了局势。谁能比您更有器量?可汗,既然等不得了,就干吧!”
俺答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我本想在这丰州滩,尽全力休养生息,用黄教逐渐凝聚草原的人心。我想以土默特部为根基,终有一日再杀入我们昔年的大都。可是,济农提防我这个弟弟,大汗提防我这个叔叔。他们胸无大志,不帮我,还压制我们土默特部。现在,还只有我们土默特部要承受汉人的攻击。”
“汉人的皇帝,比他们都明白可汗的强大。”
在他们的群情激愤之中,俺答凝视着他们:“为了土默特部,也为了所有长生天的子民,我要放弃丰州滩!”
“我要放弃丰州滩,让鄂尔多斯和永谢布,清醒地认识到大明已经是怎样的大明!”
“我要成为汗庭之主,再来拯救我的子民!”
“我们要成功,只能倾族出动,攻其不备,置之死地而后生!”
“带着镣铐,承受着猜忌,我们怎么成为胜利者?”
“我不要那虚妄的名声了!我,你们,要成为胜利者!将来站在大都里汉人建造的宫殿里,你们才是草原真正的英雄!”
在俺答不断的鼓动下,营帐里喊起一声声的“杀”。
“我们在最南面!我们的牛羊和马儿能最先吃饱。”俺答抽出了佩刀割破自己的手掌,“然后,我们举族杀向汗庭!”
刀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距离大同最近的土默特部最早也最深刻地感受着大明森寒的刀锋,经过这三个月的反省与商议,他们面前已经只剩下一条路。
只有成为草原真正的王,土默特部才不会最终消亡,草原上的子民才不会最终消亡。
能带领他们把这条路走通的,只有他们现在这一部的王。
在小小的土城之战刚过去这么一点时间的这个嘉靖十一年春,俺答最终决定放弃丰州滩。
歃血之后,将来是罪人还是英雄,就看他能不能成功了。
土默特部在筹备向东北举族迁徙,大明北进的兵锋之下,一定有无数的小部族就此灰飞烟灭。他们一定会先恨俺答,草原诸部一定会面临一个更庞大的大明。
但是,草原的魂没有丢,草原必将凝聚起来,在俺答的大纛之下。
此时此刻,俺答坚信这一点。
打来孙只是个毛头小子,衮必里克已经老了。
在三月底的一天,有一人精疲力竭地伏在马背上,来到了再次大了一点规模的土城。
他的模样穿着,和鞑子已经没什么区别。
但在守军的箭矢和枪管之下,他滑下了马屁,费力地掏出了一面牌子:“军……军情……我要见……见总兵……”
封了瀚海伯的俞大猷已经位列李全礼之下,是大同镇的总兵。
他人不在这里,土城守将花了一些时间,才知道那是外察事厂的腰牌,而后快马报去大同。
有什么军情,那人不肯说。
一直等到他被送至大同,见到了俞大猷,他仍旧不肯说。只因为,俞大猷这个级别已经够资格知道谁是外察事厂北境宣大这边的负责人。
当这个人也被找来之后,他才得知了一个令他震惊无比的消息,然后迅速以最快的速度传去京城。
要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