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早的八百宣尉司——这只是一个,不是八百个——开始,云南边区先后设立诸多宣尉司、宣抚司、安府司、长官司、土府等。
到了此时,由原先的缅中、缅甸两宣尉司合二为一的缅甸宣尉司正面临木邦宣尉司、孟密安抚司、孟养宣尉司的联手攻击。而缅甸宣尉司的原主莽纪岁之子则率部侵入底兀剌宣尉司和大古剌宣尉司,意图东山再起。
除此之外,还有底马撒宣尉司、八百大甸宣尉司、老挝宣尉司。在这些大势力之间,还有孟根土府、茶山长官司等各种小势力。
大体上,此时云南的土司格局被称作三宣六尉。
按大明的说法,这些土司都是大明的一部分,诸土司土官由大明赐诰印、冠带、信符、金字红牌。诸土司可以拥有军队,但只能镇守边疆,而且必须服从大明调遣。他们每三年,也有一次参与朝贡给赐的权力。
沐绍勋的书房内,不光是杨博,伍文定也终于得以从黔国公这个“正经老滇民”口中了解到更多复杂的情况。
“近年来诸土司动静不小,还是因为缅甸那阿瓦朝覆灭了。昔年蒙元败了缅甸蒲甘王朝,缅甸这才有了阿瓦、勃固两国。原先缅甸的木邦、孟养、孟密等王邦部落,甚至包括阿瓦王朝在内的缅甸这才臣服于我大明。如今,莽瑞体东奔洞吾,这上缅甸王朝已破了,下缅甸的勃固王朝只怕也堪忧。”
“……受教了。”
被沐绍勋纠正了对外滇的认识,伍文定郑重地行了一礼。
杨博喃喃道:“这么说来,如今倒是那缅甸的春秋过了,战国来临?”
“正是如此!孟养宣尉使思伦会同木邦宣尉使罕烈、孟密安抚使思真已立了莽卜信为阿瓦王,又代其请封为缅甸宣尉使,实则三土司已尽分缅甸阿瓦朝之地。那勃固王朝虽还在,然昔年四十载大战后早已名存实亡。思伦所图甚大,恐怕是想一统上下缅甸,再造新朝!”
伍文定若有所思地说道:“莽卜信请封,莽瑞体哭诉,朝廷一直没有给个定论。如今看来,陛下与杨公是有通盘考量……沐公,依你之见,思伦能成事否?”
“不好说!”沐绍勋如实道,随后又很肯定地说,“然纷争既起,哪怕思伦无法成事,那缅甸诸邦之中恐怕迟早有人能成事。缅甸四分五裂已近两百年,分久必合!只是缅甸这一合,云南就不再有外滇这三宣六尉了。”
他这个判断没错,只是不仅他没想到,朱厚熜也毫无印象,缅甸历史的齿轮从这次事件开始转动了。最终一统缅甸的,却是那个现在不起眼的十四岁小子莽瑞体和他的儿子莽应龙。他所建立的王朝,名为东吁王朝。
伍文定皱着眉思索,过了一会才道:“朝廷只定下兴文教、开边市、通商道、改土归流四大方略,密旨来此,便是要你我实情奏请上去。改土归流,就是要实土更多。外滇三宣六尉,皆是大明土司!长远来看,都在要改的范围内。沐公爷,你不可藏拙了,这几日我们好生商议,奏请一个处置实策上去!”
“……督台所言不虚?陛下是要我等参透方略,拿出处置实策?”
“只有方略无有实策,自然是要信重伱我。连镇守太监都撤了,这不是信重你我是什么?边情繁复,陛下正是要你我相机行事。沐公爷既知那三宣六尉已到分久必合之时,此正建功立业之处!朝廷不处置莽卜信、莽瑞体之事,自是想听听你我怎么说!”
沐绍勋还是很慎重:“若要插手其事,必要出兵!这可不是平叛剿抚,兵马一动,粮草不是小事!”
伍文定却胸有成竹:“故此,陛下才让岳公公去皇明记转运行!沐公爷,你对云南诸土司更了解,此刻你我正可大胆谋划。可行与否,陛下和朝廷自会评判!依我之见,这兵,是定然要出的,即便是为了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震谁?”
伍文定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莫登庸!”
杨博却提起了另一件事:“督台,陛下命下官任昆明知县。然将至平夷时,又有旨意令下官再与皇长子殿下一同去成都。这事如何处置?”
伍文定沉默了一会,随后眼睛一亮:“密旨在先!惟约,仍令你去成都,那便是要带着任务去了!不急,我等先商议好处置实策,急递到京再密令到川,你到了成都就该知道如何办了。云南若要出兵劝谕三宣六尉,四川转运粮草,自要先做准备!”
“……原来如此。”
在杨博恍然大悟一般的话语中,沐绍勋心跳有些快。
这样看来,那密令的四件事,都是环环相扣的,陛下当真有出兵劝架的意思。
只是怎么劝,陛下选择了要重视云南文武首官的意见。
杨博建好小学、中学、大学,只怕是要把诸土官袭替前必须上“礼仪课”的事情落到实处了。
云南这个特殊地方的新法,现在才真正开始。
……
西南这一角的变化,如今草原上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