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深吸一口气,曹丕沉吟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头。
他本还想说罢大哥曹昂救他的故事后,再讲述一番张方救他的故事…
可…就在这时。
“父亲…”十五岁的曹睿已经跑了过来。
跟着他的还有夫人甄宓,似乎是听得儿子呼喊“父亲”,甄宓连忙打断,“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再叫父亲了…”
被母亲这么一提醒,曹睿才反映过来,连忙改口,“是父王…孩儿拜见父王!”
说起来,曹睿与甄宓此行散发出的是对父亲与夫君的恭贺,这份情绪是炙热的。
可谁曾想…
曹丕对他们一如既往的十足的冷淡,他只是一挥手,“大典在即,你们不该来此…下去吧,大典中,你也要准备一番的!”
永恒的、一如既往的用热脸贴到了冷屁股。
甄宓牙齿微咬,这是一种永远被嫌弃的感觉…哪怕她如今是大魏王后,可…可那种拒人于千里的感觉反倒是更加剧了。
“是…大王!”
甄宓行礼,然后就带着曹睿缓缓走出。
张方看出了气氛的骤然转冷,于是提醒说,“大王不该这么对待夫人,她是大魏的王后啊…”
“哼!”
回应张方的是曹丕的一声冷哼,曹丕凝望着那越走越远的母子,推心置腹一般的对张方说,“她的心不在我这儿——”
“若是孤有的选,那大魏王后一定是郭照郭女王的——”
说到这儿,曹丕再不多言,所有的魏王服饰已经穿好,仪仗已经准备就绪。
曹丕最后对张方说。
“你跟着孤,孤要你亲眼看到孤登上这大魏王座!”
“张方…你也千万放心,你对孤的是救命之恩,情同再造…这大典过后,整个大魏的官位,你随便选,孤都给得起——”
说到这儿,曹丕最后拉着张方,拉着他的救命恩人一道走出了阁院,往那早已筑起的高台而去。
那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台阶,仿佛是他一路走来所经历过的痛楚。
那顶峰,便是他胜利的宣言——
他终于在这场兄弟的斗争中胜出了,不论时局破灭到什么程度,但至少他赢了,他完成了他的夙愿,他如愿走到了属于他的巅峰!
倒是张方。
与曹丕的心情截然相反,此刻的他,那踏上一阶一阶台阶的他,眼神中的和缓正在渐渐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锥处囊中的凶煞之气。
在他看来…
他踏过的每一阶台阶是父亲、是兄弟、是大伯的惨死,是老家那万万千千雍丘黎庶的血与恨。
他就快…
就快要藏匿不住内心中的悸动与杀气了!
——『大伯,爹…大魏彻底覆灭的这一天,总算…』
——『总算要来了!』
——『孩儿替你们等到了…等到了!』
…
“咚,咚——”
邺城的宫城城楼上,传来一声铿锵的钟响,撞钟之人一边撞一边大声嘶鸣。
“魏王到——”
接着,整座城楼上上的钟都响起了,浩荡钟声引得整个邺城上的钟齐鸣,震荡了苍穹,驻守城楼的士兵一动不动地肃立着,然而…却有不少眼中噙着泪珠。
因为,从今天起,大魏的主人就不再是曹操,而是他的儿子曹丕。
偏生最讽刺的是,曹操…这位大魏曾经的主宰者,一手缔造起大魏的枭雄,如今并没有逝去,他还活着。
当然,这些守城兵卒的想法…无关痛痒,也无法关乎大局。
司马懿站在一处并不起眼的位置。
而那登基的高台上,随着曹丕的站立,陈群踏步上前,面朝台下的所有文武、兵卒、百姓高声吟道:
“建安二十四年,秋,十月——”
“孤闻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自古及今,莫不皆然,昔父王曹操,承天景命,拯世济民,扫清六合,拓定九州,弘功茂绩,光于宇宙。孤以不才,忝承大魏,敢不竭心尽虑,以继父王之宏志?收服中原,赢回魏主——”
“国家之治,在于得人,孤欲广开才路,不拘一格,使贤能之士,各尽其才。又当勤政爱民,节俭薄葬,以垂范后世。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孤虽不敏,愿追踵先圣,以天下为公,传贤不传子。然今时势所迫,天命所归,曹丕当不负重望,以继大魏之统绪——”
这一封告示中,是以曹丕的语气发出,其中…他引用的是舜、禹,这是因为…他的野望从来都不止是这区区一个魏王!
他父亲能做的,他也能做到;
他父亲不能做的,他一样能做到!
心念于此,曹丕那眼神变得更加阴郁,他已经在幻想…诸如司马仲达所言,关麟死于刘备府邸,然后中原尽乱,天下再度分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