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县城的这个秋天注定要更凄凉,也更苦涩——
“踏踏——”
厚重的脚步声响起,高柔跟着张辽,正慢慢慢登上一座空旷无人的高台台顶。
这高台,是初平元年,也就是董卓废少帝立陈留王为帝的那一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在此高筑起的“讨董台”!
如今,因为时隔多年无人打扫,一个个台阶上遍布灰尘与枯叶。
张辽与高柔怀着十分复杂的心境一步步踏上这灰蒙蒙的台阶。
等登上高台,恍惚之间,张辽想到了那场讨董联盟之后,礼仪彻底崩坏,大汉四分五裂,旦夕间瓦解的境况。
而今日,张辽仿佛体会到了那时十八路诸侯站在这高台上的情景,今时今刻的他,宛若看到了大魏…这个盛极一时的王国…即将走向注定属于它的分崩离析。
张辽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效力过董卓,也效力过曹操,呵呵…他的经历难免让他更多感伤与感慨,可再细看时,这高台上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寒夜寂静,惟独张辽与高柔两人站在这里,衣袂当风,他们俯瞰着那城外一圈又一圈来自汉军的包围。
似乎,直到这种时候,张辽方才接受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刘备、关羽…这三年来,他们已经分别成长为新的庞然大物,而大魏…而魏王,正在他们的手中土崩瓦解,一点点的走向消亡——
忽的,高柔指着城下军营中的中军位置道。
“那个最大的便是关麟的帐篷吧?那个关家逆子…”
“关家逆子!”张辽吟出这样的称呼,却觉得嘴角有些苦涩,有些嘲讽。
没错,就是这个关家逆子,用他的胡闹与对抗,用他屡屡忤逆父亲关羽的行径,帮助汉军在这三年间扭转乾坤,一举奠定到现如今的胜局。
还逆子?
这哪里是什么逆子啊?这分明就是对大魏的嘲讽!这简直就是关家的麒麟儿!
心念于此,张辽苦笑出声。
“若是没有他…如今的天下决不会是这般光景——”
“或许大魏已经夺下荆州,或许东吴也尚不会亡国,这三足鼎立的局面至少不会因为三年就彻底更替——”
“或许…”
说到最后,张辽的嗓子仿似干涸了一般,这世间最残忍的事,便是没有如果!
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一个素来名不见经传的关家四子,竟能搅动起这天下的风云!
后知后觉…除了恨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文远…”高柔见张辽情绪落寞,不禁开口道:“大王还是没有消息,其实你、我都知道,大魏已经输了,就如同昔日里官渡之战后的袁绍,各自争权,四分五裂…而我们的坚守或许,我是说或许…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高柔是高干的从弟,高干是袁绍的外甥,也是曾经袁绍授予的“并州刺史”,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高柔更清楚…如今的局势,特别是没有魏王的大魏,它的走向…将会如何?
这不过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张辽立于一侧,凝望远处连绵的军营,嘶哑道:“大王生死未知,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回到北境,那一切就是言之尚早…”
“可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伴随着“咔”的一声,高柔拳头紧握,他从袁营出身,已经经历过一次“大厦将倾”,没想到曹营…最后的结局依旧如此。
“文远哪…你睁开眼好好瞧瞧,这里不是逍遥津,关麟也不是那孙仲谋,我们…我们是守不住的!降了吧,要不然,我们就降了吧!”
张辽背影落寞…
他能理解高柔的心思,可这个心思…无论如何在他这里是不成立的,是过不了他心头这关的。
他反问高柔:“你觉得当初的项羽为何不肯过江?”
啊…
高柔没想到张辽会用这样一个问题去问他,高柔只能试着回道:“是…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吧!”
“错了!”张辽握着腰间的剑柄,眸子变得血红,“世人只以为项羽的八千兵卒是他的亲兵,可谁又知晓,这八千兵卒是项羽的九族!乌江之畔,他抬头一看,给自己挡刀的是堂兄,低头一看是族弟的断手,要留下殿后的是他姐姐的丈夫,哭着喊着让他过江的是他的叔伯…”
说到这儿,张辽的神色更添落寞,“项羽可以过江,可他要面对的是儿时玩伴的母亲,是他的姐姐和阿婆,是所有看着他长大…陪伴着他长大的父老乡亲!这些人都会满怀期待的问他,‘大王,我的儿子跟孙子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呢?’而最后,这些人也不会怪他,只会掩住眼底的悲痛说,‘我虽老弱,但仍可以随大王一战。’”
说到这儿,张辽仿佛想到了自己,他的泪缓缓涌出,他迅速的抹了把泪继续说,“…就如同现在的我,归降固然简单,可这些年那些随我征战的父老乡亲,他们的儿子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