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待了两三天,洪水过后,我俩下到地上时,三天水米未尽,晚上也不敢合眼,我俩是精疲力尽,虽未被水淹死,也快要饿死、渴死。还好,我家邻居李大兄好心,把他家仅存的半张饼,分与我和我阿兄吃了点,我和阿兄这才活了下来。”说着,曹幹指了下台边站着的李顺,说道,“这位就是救下了我和我阿兄的李大兄!”
乡民们的视线都落在李顺身上。
这一下弄得李顺有点不好意思,他扭了扭身子,向乡民们点了点头,呲牙笑了笑。
“命是被李大兄就下来了,可底下的日子怎么过?洪水过处,尽是泥淖,地都被冲坏了,麦子还没收,全被水冲走了!我和阿兄种的地,是租的地,我俩便去求地主,乞求他能免了今年的租子,可是这地主却一粒租子不给免!租子不免,没多久,乡里边的税吏来了,来干什么?来收税、收田赋。乡亲们,苛政猛於虎,横征暴敛,不过如是啊!那一年,我和我阿兄是怎么过下来的,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现在回头想想,我都不敢想!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八年前的黄河决堤,造成了黄河改道,受到波及的地区很广,任城离东郡不是很远,此地也受到了洪水的波及。虽是比不上东郡所受洪水的严重,但对本县百姓也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在场的乡民们,俱皆记得那一年的光景。听曹幹说到此处,个个都是感同身受。
曹幹接着往下说。
再往下说,说的皆是诸如此类的事。
他说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说到动情处,眼眶都红润了,底下乡民中的老人、妇人,也是眼眶湿润,有的忍不住都小声的啜泣,留起眼泪来,即使是壮年的汉子们联想自身,也俱哀伤。
曹幹虽是已经说了多次,他和在场的乡民们一样都是受苦人出身,可他现在毕竟是一部义军之渠率,帐下一两干人,任家这么大个坞堡,他说打,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打下来,是以在场的乡民们,其实本来只是他说说,大家听听而已,并没有几个人当真就把他视为自己人的。
却唯听了曹幹自述其起事前的生活经历过后,在场的乡民们是真的相信了他也是苦出身,於起事前真的是和他们一样,亦是一个乡农,不觉间,再看曹幹时,就亲切了很多。
曹幹说道:“乡亲们,我本与你们一样,亦是乡农,为啥走上了造反起事这条路?我难道不知道造反起事是提着脑袋的事么?就是因为我刚才说的这些,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不造反,是个死,造反,大不了也是个死!大丈夫处世,是窝窝囊囊、被人欺负到死?还是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出来,帮助到了许多像咱们这样的穷苦人找到了一条活路,然后虽死亦无所悔?我想,应是选择后者!在我的家乡,也有像任绪这样的地主、恶霸,我早晚有一天,要回到我的家乡,把我家乡像任绪这样的地主、恶霸,也都像任绪现在这样,捆起来,当面向他一一数落他的恶行,然后把他杀了!把他家的粮、地,给我乡中像咱们一样的受苦人尽皆分了!乡亲们,这才是大丈夫所当为之事!我就先说到这里。乡亲们,你们有谁愿意上来,继续说?”
高子不再躲闪,他激荡的情绪难抑制,冲到了台子下,喊道:“曹郎君,我说!”